豆豆煎好了药,把它放在柜台上,等它稍微凉一点,再给里屋中的女人端去。
豆豆出生于一个行医家族中,祖祖辈辈都是给以人看病为生,都是乡村郎中而已,医术平平。但豆豆不一样,豆豆生来就是一个医痴,对医术有着巨大的热情,对其他事物莫不关心。豆豆十三岁的时候将祖上所传的医术全部学到手,然后离家出走,游遍大江南北,拜尽天下医学名师。二十岁的时候通过皇宫御医考,成为平安国最年轻的御医。皇宫书院藏有大量外界所没有的古老的医学典籍,豆豆一有空,就将头埋藏在书堆里废寝忘食,三十岁成为宫中御医之首,人称天下第一神医。
有一年,真王爷的妻子,大正夫人得了一个怪病,冥王派了好几名的御医前往诊治,都是束手无策,无从下药,最后让豆豆出马真王府。
豆豆开出了一个药方,大正夫人连服几日过后,竟然能在庭园赏花散步,令其他御医自愧不如。可是,大正夫人乃多年慢性病所积累之故,豆豆的医术只是延缓了她的生命,一年以后,大正夫人驾鹤西去。从此豆豆留在了真王府,服侍真王爷。时间又弹指一挥间,十年过。当年的玲珑少年,如今已将近不惑之年。
四十岁,真的是一个不惑的年龄么?对人生从来没有疑惑的豆豆却开始疑惑。
他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浸淫在医术之中,对自己的医术充满了自信。以为等待他的,是天下第一的名号,和皇家的高等礼遇。可是,当冥王要他医治空昕王子时,他连王子犯的是何病都不知道,更何况开方下药?冥王当时倒是没有责怪他,只是等到他让病恹恹的大正夫人从卧榻起身下床时,顺手推舟,将无用的他奖赏给了真王爷。
他入住真王府之时,除了那段诊治大正夫人期间,受都全府上下崇敬之外,大正夫人一走,他的医房从此冷清下来。偶尔会有一两个身体不适的夫人来之外,其他的,不见人影。
近几年来,神医虚无色的名字响彻平安国的各个角落。虚无色来到王府时,豆豆见到他的第一面时,极度震惊,他原本以为有这么高明医术的神医,肯定年龄是在自己之上,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风采的少年!
也许有些人确实是天造之才,不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就能凌驾于他人之上。
豆豆的内心,很是苦涩,过去他以为众生平等,要想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与之相同的代价。可是虚无色的出现,又说明了什么?不是嘲笑庸才的勤奋么?
豆豆呆呆地看着那一碗乌黑的药汁出神。世界真的有很多的事情是不能认真去想的,想多了会发疯。
天色快黑了,该让那位夫人喝下这碗药汁离开。豆豆进入小房间时,那女子还在熟睡中。长长的睫毛密密麻麻覆盖在下眼皮,像两把小扇子,又像两只静止的黑蝴蝶。小巧的鼻梁,粉红的嘴唇,耳边散着慵懒的发丝。卧榻的美人,忽然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转瞬即逝。豆豆却是沉醉了,久久凝望。
卧榻的人儿睁开了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忤在门口发呆的豆豆,豆豆的脸又开始燃烧。
他清了清嗓子,对她说:“药,药熬好了,你可以喝了。”
女子似要起身,豆豆赶紧走到她身边,将她扶起来,在她的身后垫好枕头。女子感激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仿佛在释放着什么,豆豆觉得,自己不仅脸上燃烧地很厉害,连心都在沸腾。他把药碗递到女子的嘴旁,女子伸出小小的舌头,浅浅地舔了一下药汁,然后一脸苦相地看着豆豆,“好苦。”豆豆手忙脚乱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盖子,锦盒里排有五颗桂花糖,其中一个位置空缺了一颗。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捻起一颗放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一股脑儿的喝光了碗里的药汁。
“你喜欢吃糖?”女子眼中带着笑意问道。
豆豆的脸燃烧地更旺了:“恩,喜欢。”
女子笑了起来,“我也喜欢吃糖的。小时候,要是有人家娶媳妇,就会大把大把的撒糖,我就在人群里拼命地捡,还为了一颗糖,和一个小男孩打过一架呢。”
豆豆的眼中发着光:“现在呢,现在还喜欢吃糖么?”
女子说:“喜欢啊。经常做梦,梦到天空下起五颜六色的晶莹的雨,那一颗颗都是糖做的。我就撑开我的衣兜,把它盛得满满的。”
女子笑得像一个刚拿到糖的小孩子那样愉快。
“你叫什么名字?”豆豆本来想文绉绉地问,敢问姑娘芳名,戏剧中都是那样演的,可是他觉得他还是做他自己比较好。
“糖糖。”糖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豆豆魂不守舍地说道:“我喜欢糖糖。”糖糖怔怔地看着他。他惊醒般跳了起来:“我,我是想说,我喜欢吃糖,很多很多的糖。。。”
他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慌乱,这种感觉从来都未曾有过。好像有人打开了他心中从未被打开过的一扇门,门里涌出了很多美妙的芬芳。
糖糖拉住了他的一只手,他安静了下来,糖糖柔柔地看着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豆豆点了点头,无论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只要是糖糖说的。
“我呢,不仅喜欢吃糖,也喜欢吃豆,喜欢吃豆豆,喜欢豆豆。”糖糖的声音好像天籁之音。
豆豆的眼神也变得柔柔的,他用力地握住了糖糖的柔荑,糖糖笑得更甜了。
有人打开心中的那道门,飞升成仙。有也有人沦陷,无法自拔。豆豆心中的那道门的里面是什么?是天堂?还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