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取了大沿帽搁在圆桌上,端起杯子喝口热茶,压低声音说:“昨晚上地下党损失巨大,省委特派员、译电员和一批工作人员没能逃脱宪兵队的追捕。奇怪的是张青仅仅是留下身负重伤的省委特派员和译电员,悄悄地把特派员送到日军野战医院救治,同时动用所有的刑具继续拷问译电员套情报,其余八个被俘的同志已经被秘密地枪决。”
陆志敏听罢,望着屋顶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强忍着无比悲痛,以凝重的口气问:“其余的人都牺牲了?”
“嗯,八个人都牺牲了。”山羊默默地点着头。
“怎么了,敌人也没有过堂拷问?”陆志敏进一步追问。
“据说没有。”
“什么叫据说啊,山羊?”陆志敏历来思绪缜密,不喜欢含含糊糊以免影响了判断。
“上午听到警察局正式上班的龚自宝自己吹嘘,他们真是留下省委特派员和译电员,其他的同志就没有认真审问,在警察局监狱后面的大操场上执行了枪决,尸体用麻袋装起来,拉出城全扔到江里了。”彭戈锋听出来陆志敏话里有话,不禁地问:“你,你是不是……”
陆志敏半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敌人的情报拿捏得这么准确,事前和事后动作干净利索,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余味,是不是地下党内部出了叛徒或者是……”
山羊听了陆志敏这么提醒,转动着双眼也寻思起来:“这种可能很大,可目前没有确切的消息来证实。”
直觉悄悄地告诉陆志敏,山羊所叙说的情报里,悄然无声地透视着一种似有似无的信息,很可能是敌人疏忽大意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他必须得紧紧地抓住不放,进一步刨根问底,于是不轻不重地继续问:“山羊,请你把情报再说一遍。”
“怎么了?”山羊不解地问。
“说吧,快说吧,再说一遍。”陆志敏情绪有几丝激动,语气加重了许多。
“昨晚上地下党损失巨大,省委特派员、译电员和一批工作人员没能逃脱宪兵队的追捕。奇怪的是张青仅仅是留下负重伤的省委特派员和译电员,悄悄地把特派员送到日军野战医院救治,动用所有的刑具继续拷问译电员套情报,其余八个被俘的同志已经被秘密地枪决。”山羊真是好记性,竟然一字不漏地把自己刚刚讲过的话重复一遍。
“这里面有猫腻,一定是有问题了。”陆志敏警觉起来,预感到问题严重。
彭戈锋既兴奋又摸不着头脑:“从何说起啊?”
陆志敏郑重其事地说:“山羊,你想一想,张青不仅是国民党中统的叛徒,他还曾经是中央特科的情报人员,是共产党的叛徒,对地下党的活动规律和组织方式了如指掌。既然他们敢不问青红皂白草菅人命,至少说明两个问题,其一是他们掌握的地下党情报是充分的,换句话说即便是那八位同志中有人再背叛革命,能够供出来的情报,对敌人并没有更大的实用价值;其二是反过来说明一点,如果地下党方面真出现了叛徒,哪一定不是一般的人,极有可能是在市委书记周继之、敌工队长钱云山和省委特派员这一层面上的人,因为只有是领导人物才有可能掌握地下党的全面情况。”
山羊奉中社部之命打入武江市警察局,主要目的是搜集掌握有关情报,为血雨特工小组放风,确保小组行动安全,从来没有碰上这么高深莫测的问题。这就像是警察侦破刑事案件时的推理分析,之乎者也一通,他不知可否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地下党上层会有什么问题?”
“我想是这样的,中央在上海负责特科的顾顺章都能投敌叛变,保不准党组织里的中高级人员中不会出现变节分子。”陆志敏非常自信,基本上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
“可,……他们一个失踪,一个牺牲,一个重伤被俘,如果真像你所分析的这么回事,到底会是谁呢?”
“这个,这个,”陆志敏站起来,踱步到窗前寻思片刻,转过身接着说:“钱云山牺牲了,无法断定。周继之找不到,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眼下就省委特派员是现成的大活人,我们必须一试。”
“你是说要鉴别特派员是不是那个……”
“对,省委特派员现在有两种状况,一是临危不惧舍生取义,二是经不住敌人严刑拷打变节投敌。假如是前者,地下党兴许还有进行营救的可能;如果是后者,那将直接关系到地下党的前途。”
“这可是大事儿了,你是组长,你说怎么办?”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赌一把!”陆志敏挑眼帘严肃地正色说:“戈锋同志,目前情况万分危急,武江市地下党正在承受着灭顶之灾,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可如果我们擅自采取行动,甚至是误伤了自己的同志,就要承担一切后果甚至是上级组织的严厉处罚。血雨小组面临着艰难的选择,时间容不得我们走组织程序了,你我都是党员,我想听一听你的真实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