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这远比伏击几个鬼子,绑了大户人家的票要爽人。大家伙涌过来围着白一飞,欢呼跳跃,还有人朝天鸣枪示意,真是开心啊。史心里格外不是滋味的,白一飞胜了固然催人兴奋,可万一从此与武江陆家结下冤仇如何是好呀。他看赵三虎要去搀扶疲惫不堪的陆志敏,疾步过来举手作揖:“陆老板,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敬请海涵哪。”
“哪里的话,史先生,”陆志敏缓缓地张开右手,将掌中一对男人衣服上的对襟纽扣递给史,低声说:“白头领功夫见真,在大青山里应该说数一数二了。”
史接过这一小对纽扣,莫名其妙,不解地问:“陆老板,这是……”
“我们……”赵三虎瞅见陆志敏手中的东西,顿时大彻大悟了,看陆志敏瞪着自己,急忙改口说:“这是白头领身上的东西,我们老板可能没有输啊,大当家的。”
史似乎是明白什么了,转身要去找白一飞。
陆志敏伸手紧紧地拉住他,微笑着说:“史先生,都过去了的事儿,何必当真呢。”
这天晚上,陆志敏和赵三虎没有回到公路旁的客栈睡一个安稳觉,而是留在了大青山猫头岭简易的山寨里。史和白一飞一拍即合,盛情邀请陆志敏不走了,难得相见得痛痛快快地喝一顿,消除彼此的误会增加友谊。白一飞悄悄地从史手里接过对襟衣上的纽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衣下摆,脸红顿时到了耳根。他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自己一掌震退陆志敏之前,自己身上的纽扣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被陆志敏摘了,那出手似剪刀一样快,你没有丝毫察觉,若遇上的真是劲敌,自己那男人的宝贝早已经是风干的野鸡了。他对陆志敏给自己留足脸面感激涕零,连续与陆志敏对饮五大碗,人醉身醉心醉了,让搀扶着上床打呼噜歇息。赵三虎与张金强对饮也喝得高老了,也倒头入睡人事不省。
夜深时分,史在简陋的议事厅陪着陆志敏喝茶。俩人兴趣相投,彼此敬重对方的为人处事,全然没有睡意,继续着无尽的话题。
陆志敏问:“外敌入侵,这山大王的日子也不好过,猫头岭下一步作何打算?”
史叹气道:“大青山里的绿林,不外是投敌、抗日和自保匪性,继续扰民三条路,我等上读圣贤之书,下立报国之志,肯定要继续打鬼子,为国家尽本分之力啊。”
陆志敏说:“眼下是国共合作抗日,史兄欲将依附何方?”
史苦笑说:“国军,我是领教了,鱼龙混杂,既有抗日不怕死的,也有趁乱发横财的。我参加过国军又脱离了他们,暂时不想回国军那边。至于共产党吗,仅仅是听说过,没有什么交道,暂时也不能考虑。反正带着弟兄们杀鬼子,无论何方神仙都会保佑我们的。”
天将拂晓时,窗外山风渐渐地缓了脚步,寂静淹没了群山。陆志敏伸直脖子左右拧了拧酸麻后颈,喝口茶环视四周,目光凝重地望着史,语重心长地说:“史兄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一会儿,我和虎子要下山赶路了。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相见,武江方面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
史面色忧愁,似乎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回肚子里。
“怎么,史兄真有事相托吗?”
“唉,”史摇了摇头,“伤在林贵匕首下的杨芸,是我的同乡,她虽然性命无关,可伤口感染发烧,已经像一只病猫了,能不能请你们带到武江看一看医生?”
陆志敏习惯性地伸出左手摸了摸鼻梁,斟酌一番一口允诺:“见外了,她可以随车走。到武江后,我一定找一家医院为她好好地治疗,再住上一段时间修身调养,保准她完璧归赵。”
“陆兄,”史伸舌抿了抿嘴唇,“杨芸是个好姑娘,身世却凄惨难叙。我等落脚猫头岭选择抗日打鬼子,但能否长期坚持下去,我心里根本没有底数。杨芸伤好以后能不能留在武江,帮她找一点事儿做,让她隐姓埋名过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陆志敏听着犯了糊涂,看起来杨芸与史关系非同一般,为什么要换一个世界换一个面孔呢。他与史对视着目光,想进一步弄个明白。史眼眶里渗出泪水,无不伤感地说:“徐州会战的时候,杨芸可国军里的一个少尉军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