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丽今年四十二岁,人如其名,也算是个有气质的都市白领。但是,在外企有个“潜规则”,国内的现地工作人员不管有多能干,做到了一定的职位之后,上面就会产生一堵透明的“玻璃墙”——你看得到上头还有更高级的级别,但却爬不上去。因为外企的高管一般都会由总公司派人过来,比方像samon;或者由香港的同事和海归派坐上去,现地的人要上去,几乎不可能。
现在,朱美丽就面对着这么个问题。她从睦城最有名的大学毕业,老公在海关供职,现在自己还是公司的人事部组长,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算是爬到顶了,人事部部长级别的人物向来都是由总公司直接派过来的。
可是何梦婕却打破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她才二十五岁就当上了公司的财务主管。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凭着自己的实力,靠着samon的提拔,穿透了那道“玻璃墙”,高高地站到了山顶之上——这令朱美丽嫉妒不已。
之前没有成功利用samon回国的事情把samon和何梦婕拉下来,朱美丽一直忿忿不平,处处为难何梦婕。可惜,何梦婕很快就把人事部反将一军,随后潇洒地跟着samon移民了。朱美丽一肚子的气憋在心里,无处可发。正好,路子宜和何梦婕是同乡,又关系亲密,朱美丽的不满全转移到了路子宜身上。
“小路,你是不是心思早就不上工作上了?”朱美丽突然古怪地看着路子宜,翻开她带过来的文件夹,“南楚的总经理是你的男朋友吧?”
路子宜看了一眼文件夹,里面是几份剪报,都是当初路子宜陪楚云参加庆功宴那天走红毯的照片和报道。
朱美丽接着说:“听说你本来有个当医生的男朋友,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可是现在好像吹了?那么现在是和南楚的经理在一起吗?”
路子宜的牙齿都开始钻心地疼起来,眉头也忍不住拧了起来。朱美丽看了以为是她在耍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路呀,我比你年长几岁,有些话虽然难听,但还是得说给你这个晚辈听听的。女人吧,年轻的确是本钱,但得用在正确的地方。比方说,趁年经轻认真工作,或者多学习多看书,而不是靠着水灵灵的脸蛋和滑溜溜的身子去找靠山。”
路子宜安静地听着,温顺地点头:“我明白了。”她的牙齿越来越疼,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楚云那张柔和的睡脸,听朱美丽训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朱美丽不悦地看着她,重重地把文件夹合上:“知道就好,出去吧,以后要注意!”等路子宜背过身去,朱美丽冷冷地嗤了一句,“现在这狐狸精怎么都一副德行?”
这句话说得不轻不重,清清楚楚地传到路子宜耳朵里。她的牙床里像点了个火堆,又辣又疼,说话都有些含糊了:“朱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朱美丽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拿起文件夹走到门口:“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
路子宜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朱美丽骄傲地开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攻击别人的生存方式。在我看来,何梦婕活得毫不比朱姐你逊色,甚至比你更光明正大些,她可从来没在背后说过其他人的坏话。”
“路子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朱美丽转过身,冷笑着讲。
路子宜既然开始了,就没打算停下:“另外,我是喜欢楚云——哦,也就是你说的南楚总经理——但是,我可没有勾引他。跟之前的医生男朋友,我们也是和平分手,没有任何地方需要您来诟病。”
朱美丽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来,路子宜挺起胸走过去,打开会议室的门:“如果你要因为我请假和迟到炒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啪啪啪”,有人在门外鼓起掌来:“精彩!bravo!”路子宜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伸手把自己拉了过去,抬头一看,竟然是楚云。
“亲爱的,你早上忘记带围巾出门了!”楚云亲昵地说着,还把围巾一圈一圈地绕到路子宜脖子上。
公司里的同事纷纷看过来,徐晓妍还“幸灾乐祸”地冲路子宜竖起大拇指来。路子宜从楚云手上把整根围巾抽出来,轻声问他:“你来做什么?我今天戴了别的围巾来。喏,挂在那边的衣架上呢。”
楚云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瞟过一旁的朱美丽,响亮地说道:“外面这么冷,公司里也这么人情淡薄,你还不跟我回家去?”说着跨着大步把衣架上路子宜的外套和另一条围巾摘下来,又从她位置上拎过包包,一同塞到她怀里,“我刚刚听得一清二楚,你已经被开除了。”
朱美丽气得“哼哼”呼气,激愤地瞪着楚云和路子宜:在这么多同事面前存心让我丢人是不是?!
“小路啊,你还当这里是办公室吗?打情骂俏回家里去!”
路子宜一把抓住要冲上前去的楚云,看了一眼鼻孔都鼓起来的朱美丽,转过身去:“辞职信我明天会快递过来。朱姐,在公司里这两年,多谢关照了。”
楚云并不急着追上去,看着朱美丽“和煦”地笑了笑:“再~见~”
是的,是“再见”。楚云相信,很快就能跟这个人事小组长“再见”的。路子宜说过,他楚云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因为是上班时间,这条都是写字楼的街上行人和车子都很少。路子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脖子上围了块围巾,手上还拎着另外一块,晃呀晃的:“人家江湖大侠都是劫富济贫、救死扶伤,你倒好,跑到别人公司招摇过市不说,还给我火上浇油!被你害死了啦!”
楚云长脚一迈,上前抢过路子宜手里的围巾戴到自己身上,说:“长痛不如短痛。就算我不出面,你也会把辞职信摔到刚刚那个小组长桌上吧。”
路子宜不说话,却笑出声来,愉悦地走在工作日的、大白天的街上。楚云伸出右手,手心朝着她。路子宜停下脚步,看看他伸过来的手,又看看他的眼。
楚云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面走。
“你的车呢?”
“停在你们大楼下面的停车场啊。”
“我们去哪?”
“随便。”
路子宜随意地问,楚云便悠然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