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样冷傲,不过带著笑。
这个人是陆风。
他要结婚了。
我曾经偷偷摸摸有过的幻想只来得及轻微地“扑”地一声响。
而从次以後我连最後一点幻想和期盼的权利都没有了。
酒精真的是好东西,入口冷冰冰的,到了胃里却像火烧一样灼热得难受。我喝得人
都糊涂了,老板不让酒保再给我送酒,我抓著空杯子就傻傻地发愣。
我不会哭也不会闹,我什麽也说不出来,我满心的苦,连舌头也是苦的,可是什麽
也说不出来。
有人把我打横抱起来,我吃力地用对不上焦距的眼睛辨认他怒气冲冲的脸。稍微清
醒的时候我知道他是秦朗,可很快又迷迷糊糊地混乱了,总觉得是陆风。
我裹著他的外套蜷缩在汽车後座上,没有呕吐。我的酒品一向很好,我只是闷声不
响地缩成一团,全身都发烫,可是又觉得冷。我哆嗦起来。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我房子借给朋友开party了,不能带你回去。”
我紧闭著嘴唇和眼睛,听到他叹了口气。
车停了一会儿,又慢慢顺著路继续往前开。
洋急刹车,我整个人从座位上滚下来,狼狈地重重摔在铺了地毯的车里。
他骂了一声。
车门开关的声音,然後一双有力的胳膊把我抱起来。
“有没有摔痛?”
我冷得发抖,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把脸贴过去。
这个温暖健壮高大的人是谁呢?
糊涂地在他身上摸索。
有谁这样紧紧地拥抱过我?
陆风,陆风。
我拼命抓住他,往他怀里缩。
你不要忘了我,不要爱上别人,不要不认得我,不要用抱过我的手去抱别人。
你不要忘了你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你不要忘了我一直都在等你。
陆风。
我寻找到两片滚烫柔软的东西,就把嘴唇胡乱压上去。
陆风,我有五年,都没有吻过你了。
你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下巴上有一点刚刚冒出头的胡渣,一著急就会撞到我的牙齿
,明明装模作样得很男人很野兽可是只要我主动一点就会开始害羞?
陆风,我都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愿意去吻吻一个已经不爱的男人。
他有回应,真是太好了。我知道自己技术很糟糕,永远也学不会挑逗,关键的时候
可能还会很扫兴。
可是我爱你。
他抱我抱得很紧,淡淡的烟草气息肆虐地充满整个口腔。我晕眩得厉害,手指纠结
了半天也解不开一个衣扣,费力地在他身下困惑著。他一把就全扯开了,包括厚重
的牛仔裤,然後火热强硬地压过来。
他的身体很温暖,甚至发烫,我怕冷地哆嗦著贴上去。痛。痛楚慢慢扩大,一下子
撕裂一样扩散到全身。我咬著牙没有往後缩,还努力缠住他的腰。
陆风,我们那一次的时候我那麽生涩那麽别扭,你是不是很不高兴?如果我能主动
一点忍得住痛一点表现得好一点,你会不会……记住我久一点?
他的冲撞接近野蛮,折磨得我几乎发不出声音。
我哭著想喊陆风的名字,可是那点含糊不清的声音完全被他的嘴唇堵住了。
归途(二十二)
床有点硬,被子不是我熟悉的青草味,隐约是常年累月没晒过没拆洗过的懒虫的味
道。墙上贴的乱七八糟的海报不是我的,窗帘也不是我那浅蓝的素色格子。
这不是我的房间,奇怪却眼熟得很。
没有力气追究这个起码有一个礼拜没有扫过地板的主人是谁,只要那个正推门进来
的不是秦朗就好。
虽然还头晕目眩,我已经清楚昨晚在车里是和秦朗做爱了。
现在我没脸见他也没法解释主动爬到他身上的理由。拜托,不要逼我从窗口跳下去
。
那个人走过来用力揭开我蒙在脸上的被子。
这麽粗暴的不会是秦朗,真幸运。
“都中午了你还不醒!快给我起来!”
我哑然,坐起来望著面色不善的…………亦晨。
“为什麽……会在你这里……那个…………秦朗呢?”
亦晨显然气得不轻:“难道你还希望是躺在那个花花公子床上?”
我垂下眼睛,揪著床单不吱声。
“哥,你和那个人……”亦晨呼了口气压抑地,“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
“不对。”我头也不抬,“是我勾引他。”
亦晨显然爆发了:“你是怎麽回事?还没玩够是不是?你别傻得对这种花花公子动
心!”
“他对我很好。”
“他对没玩够的人都很好。”
“随便。”我用力把揪成一团的床单抚平,“不就是玩够了会被甩嘛,我又不是没
被人抛弃过。习惯了。”
“你怎麽会边成这样。”亦晨快气疯了,我看他恨不得手里有两把刀,“爸妈要知
道你又跟男人搞在一起,会给你活活气死。”
“难道你们还指望我跟女人搞在一起?”
“女人不行吗?你这几年不是都挺正常的,我们还以为你病该好了以後可以娶妻生
子……”
我爆笑出来,笑了半天才在亦晨惊诧的眼光里慢慢收住声音。
“我的病好不起来的。”我抬头盯著他,“亦晨你记不记得陆风?”
亦晨目光躲闪了一下。
“他要结婚了。”我笑,“很厉害吧,终於痊愈了可以跟女人结婚,你们是不是盼
著我能变得跟他一样正常?可惜了,我没他有本事,病好得这麽快。我一辈子都只
会对男人有兴趣,变态是治不了的,你们死心吧。”
我动作迟缓地下床穿衣服鞋子:“亦晨,要是觉得你有个同性恋的哥哥会让你蒙羞
,那就当程家只有你一个儿子。”
亦晨没再来找过我。我明白他愤怒而且失望,因为我那样伤害他。可他不明白,他
也一样伤害了我。
同性恋有什麽不对。我只是想要人爱我,有什麽不对。
我一直躲著秦朗,怕见到他两个人都难堪。他既然是亦晨的朋友,就不可能是gay
,和我那一次……多半也是我引诱的结果。
但终於还是被他约出去了,午後空无他人的咖啡馆,靠窗户的位置,冬日里洒满桌
面的阳光,温暖融洽的气氛,面对面坐著的两个人却都局促不安。
看得出他很紧张,我低头玩手里的水晶水杯也一样不好受。
“亦辰……”他低咳了一声,总算开口了。
我不敢看他,只把头略略抬高了一点,表示在倾听。
“那天晚上……我抱了你……”他吭吭哧哧地。
拜托,这个我也知道啊,你不要拿出来再说好不好。
可他没有再能憋出半个字了。
我不知所措地抬头,他也正望著我,那眼神就像见到只湿漉漉的弃狗蹲在他面前,
脸上呼之欲出的“真可怜啊”四个大字。我更难堪,大概我现在的狼狈潦倒是谁都
看得出来,可我并没有骗取他同情的打算。
“秦,秦朗。”
“恩?”他很专注地看著我,那种眼光让我几乎要生出一点期待来了。
“你……”我本来想说什麽的,手摸到口袋里那张汗津津的报纸,全忘记了,开口
的时候是,“你……以後,要不要陪著我?”
他吃了一惊,手上大大一抖。
果然是吓到他了。既然不是来表白,那就是来和我撇清关系的。
原来还真是我自做多情了。
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四下里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羞耻还呆呆留在原地。我仓
促地站起来:“随便问问……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介意。”
“亦辰……”
“我要回去了……”
“你听我说……”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说的,你别当真……”
蹩脚的自圆其说和自我安慰被他轻轻打断:“是!我会一直陪著你!”
他用力抱住我,摸我的头和背,很小心很温柔,安慰和怜爱的抚摸方式
“我爱你,亦辰……我爱你…………”
我想了想,战战兢兢伸手抱紧他。
无所谓他是怜惜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我现在只是需要有人抱紧我温暖我。我太
孤独了,孤独得都绝望了。
外套里那张皱巴巴的被捏得又软又旧的今天的娱乐报纸,上面是某位商界王子和他
的公主终於举行的盛大的订婚典礼。
归途(二十三)
秦朗是个很好的情人,仅仅不动声色的观察,他就能清楚我喜欢喝什麽牌子的果酒
喜欢哪家店做的酱牛肉喜欢穿什麽质地的鞋子喜欢听那种风格的音乐,他知道我喜
欢韩国的游戏日本的动画,知道我怕冷怕渴还有轻微的胃病。所以和他在一起我从
来没有冷过没有渴过没有胃痛过。总是能在他家里听到b’z的cd,收到各种各样的
动画原声集,甚至包括银英2002年发售的昂贵的dvd…box。
他在照顾我。
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爱上他,或者不知不觉已经在爱著他了。
秦郎生日的盛大宴会我是不出席的,谁愿意把自己脖子勒得紧紧的裹在西服里捏只
鸡尾酒杯饿肚子,还要堆起笑容陪满场不知哪里来的名媛贵妇装模作样。连他自己
半路都扔了领结逃跑。真正意义上的生日派对应该是在平价酒吧里斯文扫地地喝酒
胡闹,邀请对象仅止於好友,闲杂人等免进。
亦晨和秦朗照我看来算不上“好友”,他们见了面就会全身不对劲笑容僵硬连空气
都凝结成块。看得出来他们早就认识,甚至交情非浅,为了什麽而尴尬就不得而知
。秦朗还热情一些,有时候友好得接近讨好,亦晨就总是脸拉得比马还长,不大拿
正眼看他,我觉得亦晨对秦朗的别扭不同於他对陆风的排斥,仅仅是赌气而已。
弟弟和男朋友之间的平衡我自然得努力来维持,为了改善他们关系我做了不少努力
,比如今晚倒贴亦晨一份礼物硬拉他过来,当然吃力不讨好的时候居多,这次也是
。
亦晨在我各种明示暗示之下不甘不愿地去给寿星送礼物,还好秦朗不介意,笑得挺
痴呆。我想我可以理解弟弟,他毕竟对同性恋还是有著很大成见,连和亲哥哥都要
为这种事吵,何况是对秦朗,怎麽可能给他好脸色。
酒吧老板带了个出众的女孩子,亦晨客客气气叫她学姐。学姐和老板对我和亦晨的
兴趣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还是黑体大写的。他们围著我俩前前後後绕了半天,夸张
地惊叹:“真像……你们俩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嘛。”
又不是双胞胎,仅仅相似而已,认识我们的人从来没有认错的可能。
亦晨脸色发暗,我以为他是觉得受了侮辱,忙安慰道:“不会的,你比我帅多了。
”刚好秦朗拿著刀过来切蛋糕,亦晨小小声说:“猪才会把我们当成一个人。”
幸好老板和学姐都没听到。
“亦辰。”
我朝秦朗转过头去,弟弟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秦朗望著我们俩,一脸尴尬的迟疑。
亦晨迅速把头扭回去了。
“什麽事?”我问。
“亦辰,”他有点急,“这块给你,上面有你喜欢的杏仁,我特地叮嘱沈超定的!
”
“哦,谢谢你。”我顺手接过来,“不过我喜欢吃的不是杏仁吧?唔……他大概会
喜欢。”我指了指亦晨。
秦朗冲著弟弟喊“亦晨,亦晨”,他却怎麽也不肯回头搭理,直到我拉他,才别扭
地望了那精致动人的甜点一眼,生硬地伸手接过另外半块。
秦朗脸上放松的笑容让我隐隐约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但说不出那呼之欲出的意识究
竟是什麽。
闹到深夜大家才陆陆续续散去。秦朗取了车开到门口,冲著并肩站立的我和亦晨:
“上来吧。”
亦晨推推我:“哥哥,上去呀。”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我大奇。
“我去朋友家通宵打cs,不顺路。”
“你也上车吧,我先送你哥回去,再送你去朋友那里。”
“不用。”亦晨摆摆手招了辆计程车,“你给我一心一意把我哥送回去,对我哥好
一点,不然小心我揍你!”
“你弟弟…………对你真好。”秦朗慢慢发动车,“他舍不得任何人伤害你。”
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而秦朗也不需要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他最恨的人就是陆
风……所以他绝对不让我变成第二个陆风,不然就恨我一辈子。可是我跟陆风是不
一样的。”秦朗转头看著我:“我和他并不同,你们明白吗?”
秦朗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和轻微的恨意。
可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麽。
只有陆风这个名字让我又觉得微微晕眩。
归途(二十四)
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记了。
躺在床上抓著床单把身体蜷缩起来。为什麽要和他比较?我知道你和他不同,你不
会抛弃我。
正半睡半醒,手机响起来,显示的号码是秦朗,声音却是气急败坏的沈超:“喂,
亦晨吗?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秦朗不知道怎麽搞的,醉得不行。你快过来看看吧
……”
急匆匆套好衣服赶回酒吧去,一个锺头前明明还跟我说要回家休息的秦郎现在瘫在
休息室的沙发里,领口扯开,一脸的痛苦焦躁。
“你把他怎麽啦?”沈超神秘兮兮地捅我,“会刺激得他半路跑回这里来撒酒疯?
一口一个亦辰……”
那家夥一脸暧昧笑容地出去,顺便带上门。我刚一把手放到那烂醉的男人身上,他
就含糊不清地:“亦辰……亦辰…………”
“我在这里。”看他不安地躁动著要从沙发上滚下来的样子我忙抱住他,“你别乱
动。”
“亦辰?!”他猛地睁开眼睛抓住我。呆呆望了半天,他又用力闭上眼,声音嘶哑
,:“亦辰,是你……”手上抓得更紧。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沈超打电话说你忽然跑回来喝酒,又醉得很厉害,我就过来了……”我顿了顿,
下定决心,把脸贴到他胸口:“秦朗,是不是陆风一直让你介意?对不起……也许
我是还没有完全忘了他,可是……可是以後不会了……我只会想著你……只会对你
好……对不起,你别这样……”
他颤抖了一下,抓我抓得更用力,手指完全是扭曲地掐进我的肩膀。
“对不起……”我拨了拨他散在额前的长发,有点怜惜。第一次鼓起勇气凑过去,
轻轻吻他。
肩上一痛,突然被他狠狠压倒在地板上。还没反应过来,上衣已经扯开了,他埋头
下来一口咬在我胸前。
“呜…………”好痛……几近残暴的噬咬,手在身上重重抚摩揉搓,我不知所措,
又不敢推开他。
越吻越重,我紧贴著他已经膨胀的下身紧张得动弹不得。一只手托住臀部,一只手
探上来反复抚摩我的嘴唇,身体急促摩擦著,我紧绷起来。
“亦辰,说爱我好不好?”舔著咬著我的耳垂低哑地吹著气。
我咽了咽口水,僵硬地反手抱住他:“我爱你,秦朗。”
“一直说,好不好?亦辰……说你不会离开我,说你爱我……说你爱我……”他反
反复复地喃喃,手粗暴游动著,一把拉开我皮带,褪下裤子。我透不过气来,突然
觉得脸上一凉,惊讶地睁开眼睛。
“秦朗,秦朗……你别哭……”我简直手足无措,慌忙把脸贴上去蹭著他湿漉漉的
脸,“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腰被高高抬起,猛烈贯穿了。
我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叫出来。“亦辰,亦辰……”他紧紧扣住我的腰,拉向他,
大幅度顶动著,一边狂乱地噬咬。
我无力呻吟出来,被他粗鲁的抽送撞击得几乎混乱,害怕跌出去地紧紧缠住他的腰
,被动摇晃著。
还是不习惯男人之间的性爱,那样的撞击让我有些失神了。
“亦辰,亦辰…………”他边激烈律动著边胡乱重复。
我觉得感动。困难地伸手搂住他脖子。
“亦辰……”
撞击持续著,我拼命往後仰著上身想缓解一些冲力,腰却被死死抓住。
好难受……
“亦辰……亦辰……”直到最後迷糊著失去意识,还是能清楚听到他压抑而苦痛地
重复,“亦辰,亦辰…………”
一瞬间有种错觉,似乎他叫的这个名字和正在他怀里痉挛的我,毫无关系。
归途(二十五)
“你醒了?有刚煮好的咖啡,要不要喝?”
我有些迷糊地困惑著半睁开眼望著托著盘子正低头看我的男人。
“啊──”我一跃而起,颤抖地指著他,“你,你,你……为
什麽是你!!”
沈超被我的尖叫吓一大跳,连退几步护住盘子:“我,我……是秦朗叫我进来照顾
你的……喂,我没对你怎麽样,你不要乱想啊……”
“我,我没穿衣服呀!!”混蛋,也不拿个东西给我遮一遮就放别的男人进来……
“那有什麽关系?”沈超莫名其妙,“我也是男人啊。”
他已经没什麽再教育的必要了。我手忙脚乱穿上裤子,那家夥居然还一连无辜和好
奇地盯著看,真要命。
“秦朗呢?”见到他我要揍他。
“他啊,他家里有急事得先走,所以叫我照顾你……”
“哦……”尽管了然,做完爱醒来看不见人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不留在这里吃点东西?”沈超不死心地举他的盘子。
“谢谢了…”那咖啡的颜色很可疑,想起来老板似乎很有开创新产品的兴趣,“…
我还是先回去的好。”
洗个澡冲掉身上的一团糟,对著镜子又看到挂在胸前的戒指。
抽痛了一下。我动作迅速地低著头把它取下来,放进玲珑的盒子里,锁进抽屉,连
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再见,陆风。
我想,我应该试著去爱别的人。
换好衣服在客厅吹头发,才看见陈旧的答录机灯一直闪。连续好几条留言,都是亦
晨的。
“哥,你到哪去了?怎麽还不回来?”
“手机没人接,是没带在身上吗?听到留言马上给我回电话。”
“哥,还没回来吗?我是亦晨拉!你到底在哪里?快回电话,这麽晚了我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