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条处理完毕,白宝山拿出事先买好的两件军用马甲。他让谢宗芬把马甲拆开,把钱一捆捆缝进马甲里,然后每人一件,穿在身上。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白宝山把短枪里的子弹压满,余下的子弹裹在身上。他现在只差最后一关——闯过火车站卡口。
昨天买票时白宝山已经观察过,火车站气氛虽然紧张,对过往旅客仍然是只查行李不查人。只要他和谢宗芬神态从容,不露出破绽,混过检查关应该是没问题的。
白宝山掐好时间,说:“咱们走吧。”两人提上行李,穿着装满钞票的马甲,打出租车来到火车站。这正是剪票的高峰期,两人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行李是没毛病的,顺利通过了检验线,然后,两人剪票上车。
列车启动,白宝山仍没放松警惕,直到火车开过哈密,驶出了新疆,白宝山才真正放下心来。
新疆的案子,对白宝山来说,又一次圆满地完成了。就像做完徐水抢枪案一样,他做得干净、彻底,应该再画一个句号了。也像徐水案一样,没有知情者。了解这一切的,只有这个被他严密控制着的女人。
这时的白宝山会做何感想呢?望着外边起伏而过的山野,或许他会想到一年半之前,离开新疆回北京的情景。那时,他是个刚出监狱的穷光蛋,但那时,他还能憧憬两条不同的生活道路,还有选择的权利。现在,他有了钱,有了女人,他觉得,前景一片光明。不过,他身上已积下了太多的血债,或许他没想过,下一步等待他的。只有灭亡——这个道理,白宝山是至死也不会明白的。
8月31日,白宝山、谢宗芬走出北京火车站西客站。
——这一天,被他屠杀的伙伴的尸体被发现,新疆的警察,从那具开始腐烂的尸体中,已经嗅到了他的踪影。
当天下午,白宝山和谢宗芬回到模式口他母亲家。
他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骑自行车到外边疯了一圈。谁说白宝山是个冷静至极的人,他也有这样的时候,出去撒欢,浑身上下,一点压力都不再有,因为——他终于回到家了。
其实也不然。白宝山自新疆带回的大笔的现金,没有像从前那样埋到山上——这不能说不是白宝山的一个变化。这变化是悄悄发生的,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他向母亲要了一个带锁的抽屉,把钱和枪,都锁进了抽屉里。这可以理解为他也像所有的俗人一样,摆脱不掉爱财的心理。按照刘晓辉的话说,他开始越来越多地犯错误了。
他从这笔钱里先后拿出11万,交给谢宗芬,并兑现了他允许谢宗芬回一次四川老家的诺言。
白宝山对待谢宗芬的态度始终是矛盾的,不能说他对谢宗芬没有感情,也不能说他对谢宗芬不信任,但同时,他又非常担心这个女人会坏他的事情。给钱,而且只给她11万,这个数字白宝山早已计算好。白宝山其实是一个非常财迷的人,他反复推算过,加了减,减了加,最后决定,仍像上次一样,从赃款中提给谢宗芬8%。允许她回四川,也是在他好心情的情况下做出的,而放走了谢宗芬之后,他立即后悔了。
据谢宗芬后来交代说,白宝山给她这笔钱,她并不想要。她对白宝山说:“我不要你的一分钱。”白宝山对她发了火,说:“你什么意思,你想威胁我,是吗?”当时他们去买鞋,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白宝山一气之下,把鞋扔到马路上。在这种情况下,她才答应把钱收下。
这恐怕有粉饰自己的意思。
谢宗芬与白宝山的关系——涉及法律的一面由法院去判决,我想说的关于人的这一面。从材料上看,谢宗芬的思想始终没超出小商人的范围。她爱财,但表现得并不贪婪。白宝山杀人抢钱,她从心里害怕,但白宝山抢到了钱,她也觉得高兴。白宝山给她钱,她肯定是会接受的(事实也是如此),但她不会主动向白宝山去讨要——这就像当初,她做买卖赚钱,给白宝山多少,白宝山都会接受,但白宝山不会向她伸手要钱是一样的。正因为谢宗芬有这样的品格,白宝山才每每没有杀害她。
谢宗芬这次是坐飞机飞回四川的。
她一离开白宝山,白宝山就觉得不放心了。谢宗芬前脚进了家门,白宝山的电话后脚就打过来。白宝山在电话里叮嘱谢宗芬:“钱可以花,怎么花都可以,但不要存银行。”
说不好他是什么心理,可能担心钱的序号出问题。
谢宗芬在白宝山跟前时,白宝山心里踏实,觉得这个女人没什么危险;可谢宗芬一旦离开他,他立刻就担心起来。毕竟这个女人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稍有闪失就会把他牵扯进去,他不应该让这个女人活着,她活一天,对他也是个威胁。这时候他想,等谢宗芬回来,他决不能手软,一定要把她杀掉。
白宝山被捕后,他认为一定是谢宗芬出了事,把他供了出来。否则,公安局不可能找到他的家。虽然如此,白宝山入狱后却没有抱怨谢宗芬,无论在公安局预审阶段,还是在法庭上,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涉及谢宗芬却很犹豫。后来说:“这些事以她所说的为准吧,我记不清了,说乱了我怕害了她。”
9月2日,白宝山送走谢宗芬,然后出去钓了一天鱼。转天,到北辛安收拾了一天房子。房子已半年多没人居住,不收拾也不行了。白宝山去辛集时,曾把二姐的自行车丢在良乡镇,这次他买了辆新车,送到农场还给二姐。想到母亲这一辈子不容易,悄悄塞给母亲10000块钱,说是在新疆做生意赚的。知儿莫如母,老人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装在一只粉色的袜子里,白宝山被捕,公安局的人来搜查的时候,老人又原封不动地把它交给了警察。母亲不相信白宝山的话,也没打算花他一分钱。白母这些年看着白宝山长大,看着他被判刑,看着他出狱,又看着他被警察再次带走——老人把这一切都想到了。
四、北京,抓捕白宝山
新疆方面的侦查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白宝山被定为重大犯罪嫌疑人,此线索被新疆警方定为“9·5”一号专线。
龚兴言的汇报还在进行中,杨德禄、刘晓辉已经意识到,要尽快通报北京、河北和四川的公安机关,请他们查清白宝山、谢宗芬所有的落脚点,立即布置查控,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杨德禄跟刘晓辉商量,决定先以石河子刑警大队的名义,给北京市公安局发一封明传电报,通报一下情况。电报全文如下:
北京市公安局二处:
经我局调查,发现北京调犯白宝山(已刑满释放),曾在1997年7—8月间在我市出现。经辨认,白宝山与摹拟画像中的犯罪嫌疑人之一相像,请协查,并将结果速告我局刑警大队。
白宝山,男,汉,38岁,河北徐水县人,1983年因盗窃被判刑,捕前系北京第二电碳厂工人,现住石景山北辛安新房子xx号。
新疆石河子公安局刑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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