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个出不去的书房。

四面书橱挤满墙装满书，却没有一道门。按照一切奇幻、侦探、言情、惊险或者其他杂七杂八小说中的常识，抽起某本书，必定会有一面书橱像门一样打开，然后就可以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事实上乐天也这么尝试过了。

他在抽出第一千四百本书的时候，书橱动了。书橱没有转动，而是向前推进了二十厘米。他抽出第两千二百七十一本的时候，书橱又向前推进了二十厘米。

乐天实在懒得思考自己抽出第几千几万本书，只知道书橱已经推进了四百二十厘米了。也就是说房间空间被挤压掉了一半。如果自己再固执地抽书，那么他们俩就会被自己傻傻地挤死。这种状况就像温水煮青蛙，恰好那只青蛙跳不出锅，恰好那只青蛙自己可以掌握火候，那么青蛙可以选择的，无非是把自己煮死，或者呆水里饿死，或者勇敢一点快一点的方法，喝水把自己涨死。

当然也有例外。期待有人前来，把可怜的小青蛙从锅里捞出去。

乐天乖乖地坐在地毯上看书。这里所有的书都是空白的，没有一本书上面有内容。按照某些莫名其妙的小说里的记叙，某些书本是需要秘法才能开启的。乐天尝试滴血上去，结果毁了两本书。当然他并不心疼，反正书不是自己的，血也不是自己的。乐天又尿了一把，浇了三本书，之前抽出其中一本的时候书橱又向前推进了二十厘米，乐天吓了一跳，决定还是抽之前抽过的安全书本。口水也试过了，某些不健康小说中记载的方法也用过了。

完全无解。

乐天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些书页干净整洁无毒无味更没有任何魔法元素。

于是可以下结论，这些书基本是某些喜欢装有文化的贵族或者暴发户去论斤买来充门面的装饰品。

最终乐天决定开开心心地看书。他摊开一本又一本书，手掌印上去脑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就把以前看过的最好笑的某部大长篇小说影印在书上。随后乐天用失忆魔法抹去了关于这本小说的记忆，然后捧起了书。

不一会儿，房间里响起锤地声、撞头声、笑得快抽断气声，时不时还有抽泣声。

乐天一边抹去笑出和哭出的眼泪一边想我的笑点哭点也够低的。

卡西利比斯终于忍不住凑头过来看了一眼：“你在看的是什么书，至于这么好笑么？阿什么布什么记？那是什么书？”

乐天皱着眉头推开了卡西：“这种书小孩子不能看。”

“切，给我看我又看得懂么？我又不识几个字。”

乐天耸耸肩，“那你继续你的大业吧，出了问题叫我一声。”

“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看书的速度这么快，就算这部小说有三十多本，你可能不到一天就看完了，看完了你准备怎么办？”

“用失忆魔法把小说内容的记忆抹掉呗！我其中一个师傅有一年过得实在是太无聊了，叫我另外几个师傅编了一本笑话书给他看，他一边笑一边看，看完了就把书的内容全部忘掉，然后重头看起。居然就这样玩了将近一年。”

“……”

“后来我们实在受不了了，他总在准时的地方笑起来，每次笑的动作幅度大小都一样，搞到我们崩溃。之后我们联手抓着他把有关那本笑话书的记忆全部抹掉了。书里面的笑话曾经是我另外几个师傅引以为傲的笑料，在接下来的几年，我从来没听他们说过。”

“这个事情……有点不太好笑……我有点冷。”卡西缩了缩脖子。

“我另外几个师傅本来很风趣的，这件事以后一个赛一个古板，笑话都不舍得讲，连笑话创意都磨灭了。闷得我那几年不晓得是怎么过来的。”乐天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过书。

“你要是学你师傅这么重复几遍，我一定想办法杀了你。”

乐天抬起头来看着卡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师傅看书的速度比我快多了，那本薄薄的笑话书他一个小时可以看两遍，一天他前后要看二十来遍。我这个可是大长篇小说，量级都不一样，你抗性未免太低了吧？”

卡西的样子像是被雷打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焦臭味：“一天二十来遍……一年……我到底应该说是你和师傅们忍耐力超凡还是你那个笑话师傅太过强悍？”

“不不……你应该继续切你的手看你的血管。”乐天轻轻一挥手。

“说得对。”卡西转过头，继续用手术刀小心地切割着自己的左手。

二

王都真是大，这话是废话。

有时候乐天真想嘲自己是不是变情圣了，才分别三个月，师傅交代的事情一件没办，就屁屁颠颠跑来再会青铜公主，还不晓得人家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这三个月来，乐天总是回想起与青青分别时她幽怨的眼神。直到现在自己才知道为什么——哪有说好再会却不问如何联系的？敷衍成分过大难怪佳人不快。

穆雪建都于明萨城，只不过因为明萨原先是个大磁矿，某年某日又被陨石狠狠砸了一把，方圆数十里竟然成了魔法禁区，所有三级以上的魔法在此施放都会激起地磁场和宇宙磁场共振最终将魔法元素化为振幅荡漾开去。也难怪东方诸魔法大国打不了穆特的主意，实在是有其心而无其力。少了太多魔法师，也就少了文化氛围；少了文化氛围，也就少了吟游诗人；少了吟游诗人，再风光的王国也就少了浪漫和传奇。

王都造型奇特，非正非圆，路面也不是横纵相接，与自己想像中的一国首都相差挺大，说得难听些倒像是一个扩建了又扩建的大村子，楼够高人够多，可是满地散发出的都是乡土气息。穆雪穆特建国时皇帝仅仅是个偏安诸侯，虽然政治还算清明，却也没听说历史上出过哪位有为圣君，建都时自然没想着以后会阴差阳错发展成大陆上数三数四的大国，不只是少了霸气，更少的是志气。

乐天真是相当不喜欢这个城市，也不喜欢这个国家。——一个魔法师怎么会喜欢这种国家？然而偏偏喜欢这个国家的某一个人，不得不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乐天更加不喜欢这个都城了。

想找家旅店先住下，先迷了路。

迷路也算还好，可以买地图。

买地图被卖图的阴了一把，问了第二家才知道多花了三个铜币。

多花钱就算了，偏偏地图是错的。乐天撞了几次墙后才发现这张地图是邻国都城的地图——原因想都想得到，别的都城横平竖直，节约墨水又容易绘制，而明萨城……费力把大街小巷都画出来，都赶得上绘一张小国地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