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你不会有事,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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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江水将她的四肢百骸都浸透,真冷啊,一直冷进了骨头、冷进了肺腑,比多年前的那条河更冷。
往事一幕幕浮现,过往的那么多年汇聚成一张张面孔,错综复杂、不停闪回……当年父亲对她说“游到对岸去,连初,你做得到。”
现在她该游向哪里?
天地茫然一片,片刻后,她转身往回游去。
55
到不了的彼岸(下)
船舱内,夜燃按着流血的腹部脸色煞白地跪在地板上,肩背笔挺。夜显盯着他面目阴沉无比,缓缓道:“我把你当儿子养了十几年,你为了个女人反我?”
夜燃微微垂眸,道:“显叔,是我对不住你。这条命随你处置。”
夜显气极反笑,“好……好得很!既然你为了那个女人命都不要,那么你就替她吧!”说着他目光一厉,狠声道:“把他的手脚给我废了。”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
夜燃眸光微微一变,却依然沉默而跪。
刘建走过来大声道:“显叔,夜哥只是一时糊涂,您就饶过他这次吧。要是他真的想反,刚才就不会只开空枪。”
刚才夜燃虽然开枪却并没有伤人。
夜显丝毫不为所动,眼中只余一片的戾气。
这些人都背叛了他!他把连灏当兄弟,结果他害得他断了一条腿、成了丧家之犬。虽然最终他亲手杀了他,不过不得承认,连灏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和最强的对手,他时常还是会想起他。十几年前他又遇到一个少年,和连灏一样聪明、一样狠绝,甚至斯文的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他把他当做儿子,结果,他也背叛了他。
夜显冷声道:“动手。”
阿卫几个人犹豫片刻还是围了过来,刘建冲过去拔出枪,大声道:“别乱来,谁敢乱动……”
话音还落,只听身后“砰”地一声枪响,他回头,不禁一下睁大了眼:“东……哥……”
然后便又是“砰”的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双目圆瞪。
夜燃缓缓抬头,目光和刘建身后的韩东相接。两人静静对视,夜燃忽然挑唇一笑,“动手吧。”
韩东走过来,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隐忍谦恭,微微笑道:“夜哥,对不住了。”
说完便把夜燃狠狠向前按倒在地上,踩住他的手,弯腰用刀尖将他右手的手筋缓缓挑出、挑断。夜燃疼得浑身一颤,咬着牙一声不吭。
韩东微哼一声,转过身去挑他的脚筋。
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回船上。
连初仔细将系在腰间的铜丝解下缠到船舱外的门锁上,这原本是她最后的杀招:如果他们扯开她的腰带,炸药便会爆/炸。
安装停当,她悄悄绕到驾驶室,里面一个胖子正在开着船,枪就在他手边。
她猫着腰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
“谁啊?”那大汉问。
没人回答,他悻悻起身,骂骂咧咧道:“他妈的那个孙子啊?”
刚出门,便被硬物狠狠砸在头上。
他捂住流血的头,却没有如期扑倒在地,而是回过头狠瞪着连初扑了过来。
连初闪身溜进驾驶室,他用力抓向她的肩膀,她回身、举枪、一枪毙命!暗夜下,眉目无波。
舱内的人乍闻枪响都是一惊,互视一眼,几人拔枪走向舱门。
方一开门,轰的一声巨响,船体震动、船舱被炸了一大半!
剩余的人怵然变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有两人被狙击身亡。韩东见事不好,猫腰逃到船边跳水逃窜。
一切归于寂静,夜显不见踪影。
连初不急,镇静地找,她知道他腿脚不好,跑不远。
果然,在甲板上找到了想冲到船边跳水的夜显。
她一枪打在他脚边的甲板上,“显叔,您腿脚不便就别学年轻人跳水了,挣扎成这样挺难看。”
夜显回过头,举起双手颤声道:“你、你别乱来,你是个警察……”
连初唇角微微一扯,“是啊,是个警察。”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慌乱到有些猥琐的中年人,就是他毁了父亲、毁了母亲、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夜显怔住了,她的眼睛和他父亲真像,都那么冰冷又那么绝烈,好像永远也不会屈服、永远都那么轻蔑。当年他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把那个人的眼睛剜了出来。他茫然道:“连灏,你还活着啊……”
连初目光徒然一激,“砰”地一声扣响了扳机。
夜显低头怔怔看着胸口的血窟,原来死亡比想象中容易。
他扑倒在甲板上、灰尘四起。
连初没有看他,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持枪的手。
一个警察、一个警察……
满手血腥。
她缓缓跪倒在地上。
爱情、婚姻、职责、操守、荣誉,所有那些最珍贵的、所有那些愿用生命和鲜血去扞卫的,最终都被她亵|渎了。
不知过了多久,夜燃艰难地来到她身边,用自己唯一没被挑断筋脉的左手取下她中的枪,然后细细擦去那上面的指纹,握在手中。
连初静静地看他做着一切,一言不发。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钥匙放到她手边,和声道:“我用你的名字在中行开了个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那天的摄影带都在里面……连初,你回去吧。”
连初依然就那么看着他,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