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_当时只道是寻常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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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2 / 2)

那时候他说他对苏娆父女施与他的前程毫不在乎,大男人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想要的一切都必须靠他自己努力那才会有意思。

我当然说“对”呀,事实上那时候的我啊,感情上通常只有一条筋,觉着喜欢一个人就必须理所当然地喜欢他的全部,所以那时候勤奋漂亮的袁睿在我眼里可以说哪哪儿都是好的。

北京是非典的重灾区,大部分的院校都已经停课,学生们关在自己的宿舍里写作业、看电视、上网,我打开电脑,一连串的qq消息就跳上来,穆北说:

“菲菲,你跑哪儿去了?”

“非常时期不乖乖地待在宿舍里陪我聊天,又野去哪儿了你?”

……

外国人不太能了解中国境内的实际情况,把非典视作“白色恐怖”,人人谈“非”色变,北京这个时候在外国人的眼里无异于是人间炼狱,穆北这时候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见天儿地嚷嚷着说想要回国一趟,被他外婆给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

身体倍儿棒的我不用上课了,没日没夜地抱着电脑坐在床上上网,看韩剧,打游戏,玩累了就把电脑往床里头一放然后睡觉,等睡醒了又继续上网、看韩剧、打游戏……日子过得昼夜颠倒,这么作死似地过了两三天,到了第四天夜里终于觉着有些不舒服了:头晕、脸发烫、四肢无力浑身酸痛、嗓子里干得都能冒出火来。

我也没往坏处想,就当是自己没吃好没睡好的缘故,所以爬起来给自己泡了一杯“康师傅”,吃完爬回床上又继续睡觉。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薛丽莉回来,一进门就号啕大哭:

“七号楼的一个女生发病,已经被人给抬出去了。”

我浑身一哆嗦,右眼皮突突直跳,苗苗吓得直往自己的被子里缩,哭着说:

“怎么办?我好害怕,妈妈啊,我想回家!”

这时候外地人人人都后悔来北京,本地生还可以向学校申请回家自习,外地生都被困在学校里,家里人进不来,自己也出不去,两边人唯有借助电话和网络联系,实在需要什么生活用品都得由收发室代为传递,学生家长隔着校门老远说两句话,接触都不能接触。

我妈妈起初也跟我一样没怎么在意,直到军区也发现病患,整个军区开始戒严才意识到问题严重,这个时候她就想跑北京来也是无济于事。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情形,那个离开的女孩子把死亡猝不及防地拉向我们身边,我们几个一时之间方寸大乱。

第十二章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终于发烧了,头晕目眩,浑身发热,人却冷得直哆嗦。我把自己所有的羽绒服、大衣还有厚的毛衣全都压到了身上却还是冷得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

我的嗓子里干得冒烟,忍着酸痛下床找水喝,双脚一着地,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两腿直哆嗦,胸口也闷得厉害,我手扶着床栏想等那阵眩晕过去,可眼一闭,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竟然是这么怕死的。我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心里既怕被人发现又怕连累了别人。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儿,很快却又从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出了一身汗,因为我竟然梦见了自己被人给活埋了!tvb的古装剧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桥段:

国家的某个地方发生瘟疫,当局为了避免疫情扩散,经常会把染病的百姓焚烧或者是直接活埋掉!

可问题是我现在还不想死啊!我才刚刚二十岁,我爸爸和我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奶奶也只有我一个孙女,我们老于家三代单传,我想我们于家要是没有我那也就该完了!我把脑袋藏在被子里一边抹眼泪一边胡思乱想,脑壳都烧得疼了,一会儿想我爸妈,一会儿想我奶奶,一会儿又想起了穆北和点点,当然我还想起了袁睿,我跟他在一起还不到两个月,我想我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会不会舍不得我?我们还有未来那么长的路等着一起走,还有那么多的理想等着一起去实现,我好怕这么快就一个人跑去死了!

天色渐渐亮了,窗外传来清洁阿姨们低低的交谈和劳作声,消毒药水刺鼻的味道从门缝中传过来,一天的“斗争”又要开始了,再过一会儿,八点钟的时候院里的老师会过来挨个儿地测量体温,到时候我该怎么办?会不会像那个七号楼的女生一样被人用担架抬出去,然后被关到一个陌生的密不透风的冷房子里自生自灭?

我从床上爬下来,裹着被子躲到卫生间里打电话,拨号码的时候手是抖着的,嘴唇也在抖,眼泪根本就管不住,断线珠子似地直往下掉,我得打电话告诉我妈妈,我现在要是就这么死了,她也不要太伤心了,反正我这闺女也经常惹她生气!

电话那头我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我一听就扛不住了,哭着喊:“妈妈……”然后就抱着电话只知道哭了。

我断断续续把原委给说了,我妈妈吓了一大跳,大呼小叫地喊“老于”“老于”,电话里头乒乒乓乓一阵慌乱,然后我爸爸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于又一安慰我说:

“你先别害怕啊闺女,宝贝儿,爸爸妈妈马上就过去,你先别急啊!”

我想我能不怕吗?我一听这话更想哭,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悲伤简直能逆流成河了都!我在心里想着如果我马上就死了那该怎么办,我攥着手机给袁睿、穆北、佟晓如还有顾二打电话,我死之前得跟他们说说话,交代几句,免得他们连我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袁睿显然是被我从睡梦中吵醒的,我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想起他的脸,男孩子白皙的皮肤、漂亮的眼睛还有薄薄的嘴唇,这一切会因为我的离去而蒙上阴影吗?我突然又舍不得告诉他我有可能就快死了。我说:

“袁睿……”

他似乎是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跳起来追问说:“什么?”

我哭,根本止不住,我哭得抽抽噎噎,哭得连胸口都疼,哭得连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