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誉从来没有喜欢过延陵一花,延陵家最后肯让这个女儿嫁过来,打的也是掌握苏解容便能牵制他的主意。
陆誉刻意对一花好,延陵冀不知怎么养的这女儿,天眞到了蠹,对人没有戒心,见了他这被夫婿所抛弃的正妻时总是愧疚,总是带着苦涩笑容看他。
然而被这样一个人可怜,只会让陆誉更加憎恨。
这个女人,抢走了苏解容的心。
过了冬,春天似乎不远了,院子里一些小草苗正努力冒着头,一点一点的翠绿,铺满了地。
当暖和的春风吹来,陆誉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他有好一阵子没见到苏解容了,他总压抑着自己别去看他,那个人的眼里早已没了自己。
然不见,总更是思念,他的心全盈满了那个人,思思念念,夜不能眠。
他想着,一眼便好、一眼使好。只要见一眼那人的笑,便能叫自己继续撑下去。
(bsp;而后他去了,却见着自己不想见到的情景。
他忘了,那人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
那人搂着别人,站在花圃间,紧紧相依。
苏解容低下头在延陵一花的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妻子娇笑连连。
细碎的、温柔的、情意绵绵的话语随着暖风轻轻送来。
「欸,妳怎么笑得这么好看……好看得我都不想让人见到妳了……妳啊妳啊……只要见着妳,便会让我心情好上整天……」
「……等我们离开这里,一定会过得更快活。到时肯定是对人人称羡的鸳鸯,恩恩爱爱永十相离,叫谁看了谁便嫉妒……」
「……孩子的娘啊,妳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儿子……眞让为夫等得心急啊……」
一花说了什么,而后……「欸,妳才会是我孩子的母亲……提那人做什么……」
「……眞生得出来我也不要……恶心透顶……不许扫兴……别再提他……」
别再提他……
陆誉定在当场,听着苏解容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话。静静地,听着。
他在他们恩爱相守之外,独自吞着苏解容如针般尖锐的言语。
原来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他所爱的人将自己的事当成了笑话来讲,用来逗他的妻子欢欣。
陆誉本以为自己已体无完肤不会伤得更重,却在这时才知道,原来还会有这样的疼痛……他为他所做的一切,穿上女子衣裳,擦上胭脂水粉,抛弃男儿之尊,甘愿嫁他为妻,在他眼里却是恶心透顶,而后被他嘲讽到一文不值……
他是眞的……爱他的啊……
眞的……倾尽所有去爱的啊……
一直与苏解容低头私语的一花忽然抬起头来,见着了他,轻轻一怔。
她想开口,他却无法停留。他低下头,转身离去。
一滴泪水落在白色的绣花鞋尖,水渍痕迹深深地烙在碎花之上。
不,那不是他的泪。那只是,草尖滴落的露水……
夜已深了,梆子不知敲了几下,陆誉的房里弥漫陈年竹叶青的酒香。
他不知喝了多少酒,醉眼迷蒙地望着眼前杯盏。
那夜,那个人第一次亲吻他时便是这种香气,轻啜着,便似又回到了当时,那人轻轻吻他时的气息。
陆誉突地一把扫开桌上的酒坛杯盏,喘着气站起来。他摇摇晃晃在冷清空荡的房里走了几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他以手撑地,却被满地尖锐锋利的瓷器碎片所伤。他怔怔地举起手,看着穿过手心的碎片。即便这么痛了,可是他的酒没醒,他的心,也没。
陆家人一旦爱上了,便是一生一世。或许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都不能忘。
他的妹妹,那将自己的身份让给了他的妹妹不知忘了没。
她下葬的那天,碑上没有写上她的姓名。她无法入陆家宗祠,因为她将陆玉这个名字给了他。
可是他却……可是他却将苏解容拱手让给了别的女人……
(bsp;他知道苏解容一直想离开,只要时机一成熟,苏解容便会带着延陵一花离开,或许到时他将没有办法可阻止,因为即便打断那人的腿,他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就是不会留……
在苏解容眼里,他什么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囚禁他的人,一个他所憎恨的人……
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姊姊,妳睡了吗?我是一花!」
陆誉抽出手中碎片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开口道:「进来。」
一花推门入内,看到满室狼籍的她显然有些惊讶,随即转身将房门关上。
「姊姊,解容今天说的那些话都是心口不一,他不是那个意思,妳别往心上放去。」一花担忧地道。
陆誉看着这女人姣好的面容和柔顺的样貌,他不明白延陵一花哪里好,是脸吗?是细腻的心思吗?还是如黄莺出谷般的清脆嗓音?
他怔怔看着一花,看着她如花一般娇嫩的唇办开开合合,不停地为苏解容解释。
而后他缓缓抚上一花的脸庞,女子肌肤如何细腻,这便是苏解容要的吗?
「姊姊,妳的手流血了!」一花担心地抓下陆誉的手,拿出怀中帕子替他包扎上。「怎么伤成这样也没说,很疼吧!」
一花抬头看着陆誉,眼里微微漾着水光:「很疼吧!」
陆誉恍神之际,突然见着一花左手上戴着的一只白玉环。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