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吭声。他是不是说得太过啦?
“不过不要担心,我们会抓住罪犯的。他们利用不丹和阿萨姆的问题在这里惹是生非。我们的国家老是四分五裂,对像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实在太伤心了,从小就怀有民族感情,对先生您就更糟了,您为我们的自由战斗过……这些反国家分子对什么都不尊重,也没有自尊……整个国家的经济都受到威胁。”
几天后,警察挑了个可怜的醉鬼来顶罪。这醉鬼经常躺在市场道路旁边的沟渠里,人事不知,众人都习以为常了。有的路人会把他扶起来,拍打他的脸,叫他回家,他东倒西歪地往家走,身上横竖压着草的印子,眼中金星直冒。
现在这醉鬼却被送到了警察局,他坐在地上,手脚都捆住了。警察站在旁边,一脸的无精打采。突然之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他们从沉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一跃而起,开始痛打醉鬼。
他叫得越响,他们就打得越凶;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团肉,他们对着他的头一顿痛殴,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他们打掉了他的牙,冲他猛踢,直到肋骨一根根断裂——
山腰一带上上下下都能听见他的叫喊声和乞求声。警察厌恶地看着他。他不停地说自己是清白的:“我没偷枪。我没到别人的房子里去,没有,没有,你们搞错了……”
他的喊叫声最先响起,宣告山坡一带的正常生活结束了。
“我什么也没干,可是我很抱歉。”这声音持续几个小时,绝望的尖叫撕裂天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警察只是在练习他们的拷打技巧,为今后做好准备。醉鬼的眼睛被打瞎了,跪在地上到处爬。他的眼睛最终失去视力,变得空洞木然,让人见了既嫌恶又恐惧,也就不再愿意碰他了。
他不会见到别人畏缩的样子,他仅有的尊严是将自己完全沉溺在酒精中,他一向能从中获得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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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第三十六章(1)
还是报刊杂志摊的易普先生随口说起,他挥了下手中的《印度海外周报》道:“你是从大吉岭那边来的吧,是吗?出了很多乱子……”
“怎么回事?”
“尼泊尔人在捣乱……那帮人真麻烦……”
“罢工?”
“糟得多,大哥,不光是罢工,整个山坡一侧都停滞了。”
“真的?”
“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你没听说?”
“没有。我很久没收到信了。”
“你不想想为什么吗?”
比居原以为是通常的邮政中断——恶劣天气、邮政人员办事能力差——所以父亲那边暂时没信过来。
“应该把这些混蛋踢回尼泊尔去。”易普先生接着说,“孟加拉人回孟加拉国,阿富汗人回阿富汗,所有的穆斯林都去巴基斯坦,那些不丹人,他们干吗要待在我们的国家?”
“我们为什么待在这儿?”
“这个国家不一样,”他恬不知耻地说,“没我们他们可怎么办?”
比居回去工作了。
一整天,他的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确信父亲已经死了。法官就算想找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开始紧张不安起来。
第二天,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溜出厨房,从一个无业游民手里花二十五美元买了个号码,这个人对数字颇有天赋,他整天游荡在电话亭外面,偷听别人报电话卡密码,然后记在脑子里。他在一个叫奥诺普鲁斯先生的人身后徘徊,这位先生一点也没起疑心,打了一通电话,以白金卡付费——
“动作快点!”他对比居说,“这号码我也不能确定,已经有几个人用过了……”
电话听筒仍留有上一次亲密接触的余温和湿度,它冲比居呼了口气,里面传来一阵如结核病人的咳嗽声。因为卓奥友没有电话,比居拨了瑞金堡路上铁匣子府的号码。
“能叫我父亲来吗?我两小时后再打来。”
就这样,一天傍晚,铁匣子府的看门人拼命撼动着卓奥友的大门,厨子正在炖肉汤,里面放了骨头和嫩洋葱——几个星期后,电话线将被切断,桥梁遭轰炸,他们陷入一片疯狂。
“哎!电话!哎!电话!你儿子来的电话!哎!从美国来的。他一小时后再打来。快点来!”
厨子马上就走,让赛伊照看火上炖着的骨架子,汤的表面漂浮着绿色蔬菜的碎片,一上一下地跳着舞——“宝贝伊!”
“你去哪里?”赛伊问道,她正扯着玛特腿上的装饰毛,心中念着基恩老是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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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子没搭腔。他已出了大门飞奔而去。
“风太大,风刮的。”看门人老婆说,“线路晃成这样,像这样”——她的手作破浪状。
孩子们爬到树上,想把电线稳住。
一阵静电噪音蹂躏着父亲与儿子之间的距离。
“出什么事了?”叫得更响了——“一切都好吧?”
“你说什么?”
“别捣鼓了!”看门人老婆说,把孩子一个个从树上揪了下来,“你们越搞越糟。”
“出什么事了?有暴乱?罢工?”
“现在没事了!”(最好不要让他担心。)“没事了!”
“他打算回来吗?”看门人问道。
“你还好吗?”比居在纽约街头尖声叫喊着。
“不要为我担心。这边的事都不要烦。酒店里吃饭安排得还好吧?饭店给你提供住宿吗?那里有没有其他从北方邦去的人?”
“提供住宿。吃饭免费。一切都好。你好吗?”比居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