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活过来了?是啊,我又活过来了……”罗阳的无礼谩骂,一语之中却点醒了方在天,那一刻他只是楞楞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地定在对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心中千万遍地念叨着,我又活过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方在天晃了晃神,于罗阳恶毒的斥骂全然没在意,他轻叹了一口气,反反复复地咀嚼着那几个字,自己托佛祖之福重生在了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的身上,一切都取而代之了,但是,现在自己是方在天,是那个遭千万人忌恨唾骂的纨绔公子,他一无是处,凶恶跋扈,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无不恨之入骨,咒其于死地而后快,自己是为他而活的,如今,不会有人把自己当武德兼备的少林高僧看待,若想要别人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以一颗正常的心来尊重自己,那么唯有勇敢地面对眼前的事实,承担在天的全部,替他化掉这一段段宿怨旧恨!
“罗阳,你说够了吗?我和你姐之间的事可以约个时间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口伤人?”过了良久,方在天才回话道,但他脸色依然保持平和,并无懊恼之态。
“我出口伤人?你方在天是什么狗东西,还需要我来评定吗?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他妈的简直在自欺欺人,难道不知道有多人在诅咒你吗,诅咒你快点去死……”罗阳额头上青筋暴露,越骂越上劲,远远站在一旁的罗曼却焦急起来了,她无比担心,因为深知方在天的为人是多么奸险,他变脸如变天,一旦翻脸不认人了,不管你是谁,都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在你身上,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请你说话小心点!”
便在这时,车中的段虎快速闪了出来,右手一把扭住了罗阳的衣襟,冷冷地说道。
“放手!你想怎么样!我倒看你能把我罗阳怎么样!姓方的,你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的……”罗阳满腔的愤恨一股脑儿地倾泻而出,他奋力挣扎,可丝毫逃不脱段虎的掌握,就像一只被老猫抓在手心的幼鼠,只有任其宰割的份。
“可恶的家伙!”段虎猛力一推,“啪”的一声脆响,罗阳把持不住,结结实实地跌翻在地,直往后滚出四五丈远这才停止。
“阳阳……阳阳……”罗曼见弟弟被人摔倒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一时间竟没了声息,几乎腿都吓软了,她扑上去,嘶声哭叫着。
“你……段虎,你这是干什么啊?”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方在天有点恼怒地盯着段虎,如此一来,只怕双方的关系越搞越僵了。
段虎低了低头,说道:“少爷,方总千叮万嘱,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你,我完全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敬请原谅我可能在你面前带来的鲁莽。”
“唉!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以后尽量看我的眼色行事。”方在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下他微有踌躇地走向罗家姐弟,心下里是忐忑的一片,方家大公子的所造的作孽实在是太深了,自己初来乍到,如何有个了解!
“你、你……方在天,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好不好,别伤害我弟弟……”
当方在天走到罗阳的身前时,罗曼抬起头来,又是厌恨,又是祈求,泪眼婆娑地看着方在天。
对于深受其害的罗曼来说,方在天这么一个邪恶的富家子弟,完全能用“恶鬼”一词来衡量他为人处事的癖性与行为,罗阳刚才对他“出言不逊”,恐怕遗祸无穷了。
“姐!你不要求他!我不怕他,我不怕他……”罗阳从地面上挣扎坐起,只见他鼻青脸肿,嘴角边满是鲜血,看样子伤得不轻。
罗曼抱紧弟弟,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看到这一幕,方在天也是十分难过,可又苦于自己解释不了什么。
“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为难他。你快带你弟弟去医院吧,今后……罢了,你们既不愿再见我,就当我方在天狗屁不值,并不存在这个世上……”
说完,方在天毅然转身去了。
……
……
枯木寺大殿内,方在天双手持香,跪伏在庄严肃穆的如来大佛脚下。
“我无量圣佛,弟子悔空来看您了。承您之德,弟子死而复生,然却,这冤冤相报,弟子又该如何一一化解?人世间的悲欢苦乐,弟子本已放下释怀,决意皈依我佛,嗟乎叹兮,冥冥中矣,又往返俗世繁务……”
方在天默念这这几日以来的想法,他始终领悟不透,佛祖的安排,究竟有何深意。
人活着,是一个过程,还是一个结果,仅此而已的结果。
半晌过后,方在天缓缓地抬起头,人在佛前,心如止水,一片空白,所有的杂念不复存在。
“少爷,夫人打来电话,催你快回去吃早餐。”段虎忽然凑到方在天的身后,低声说道。
方在天回过神来,他站起身,将那炷香插到香炉里。
“我知道了。”方在天转身相望,站在门边的还有一个穿着黄色长袍的中年僧侣,见到与佛有缘的同道中人,方在天自然而然地涌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心,颇感亲近。
不过,方在天注意到了那和尚头顶上的六个黑点时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心想:“曾几,我佛行烧戒之礼了?”
他下意识地走向那僧人,笑盈盈地问道:“大师,你是这寺院的主持吧?”
“不……不是。”也不知为何,那僧人貌似非常紧张,神色张皇地注视着方在天。
方在天也没作多想,只道:“我既然来烧香拜佛,就有难了心事。请问贵寺主持这会儿在不在寺里,我想和他促膝详谈,关于我的往生来世。”
那和尚仍旧摇头道:“主持走外出差了。”
“出差?”方在天不甚解其意,他微微叹息,本想与资质较深的僧老漫谈佛经之理,也好学习一下佛教经八年多年发展而来的至理经义,却不想这世上的主持还有出差在外的日子。
“是的。我可以帮你卜卦,问一次只收五十元钱,看你面善,打折扣三十。你看行么?”那僧人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却把方在天给震住了,他头脑里轰然一响,如果不是这个打扮得道貌岸然俨然出家人的模样,那他绝想不到庙里还会有这样荒唐的规矩,我佛之徒为来访施主上香问卦,举手之劳,天经地义,何需直言索求馈礼,更何况身在大佛之前,怎能讨价还价,亵渎神灵于不顾!
“哼!”方在天冷哼一声,他倏忽别转身子,面对如来佛像,若有所思地问那僧人道,“大师,佛殿横梁上面,为什么那么多灰尘,也不打扫打扫?”
那和尚被方在天问得一头雾水,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我擦拭过好多次了,用……用力都擦不掉那上头的灰尘……”
“是吗?”方在天一脸失望,缓声缓气地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尘本非尘,又何来有尘?大师,你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