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有多深?可以为我牺牲许多事吗?”
“我是比较喜欢你,但不知道深不深,最起码,你离开了之后我很想你。”
他说完用手臂环抱住我,把唇凑了上来,温柔地吮吸着,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想当初跟国栋的吻怕是大不及此刻的销魂入胜,这便是爱了么?我想。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仔细的用目光搜索着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泛了一层淡橘色光泽的脸。我像是在抱着个什么目地似的这样干望着他,可我却压根儿不知道我寻渴的眼神在面前这张紧闭着眼的脸上要什么,或许就为了爱吧。他的脸上没有别的异样,疏稀短黑的一对睫毛像两道阴影柔和地缝连紧了,没有一丝肌肉因神经激昂而起的绷痕,反而脸上浮荡满了平静的温馨。
没有断续,吻,温柔而又甜蜜,这样绵长了许久许久。他的舌尖像把钩子,探吊进了我的心腔内库,一桶桶私运走着我的储藏,我也便学着他的舌尖,舔伸进了他的唇里……有的时候,爱要是显身,相处起来便像是两个童稚一般了。寒凉的风从梢尖儿“滋滋”地滑下,从我们的耳尖、眉梢顺拂而去,偶或贴附在了唇角,冰凉便被我们的舔吮滑进了口腔。路上应该是有人不经意地经过而又不经意地看到了我们的,不过吻的丝柔已将我们的躯体和灵魂闭封搅缠在了爱意的门户里,耳目既已败死了。那是位于图书馆侧面的一条大路面上,就在一角凹墙处。我们躲在一棵根部畸粗而树身短截的秃树后拥抱着,它的枝条儿像菊形烟花放绽时一样繁多地在尾尖逐渐圆挑下来掩遮着我们。在由于因多重反照才映衬到这个角落的变得稀薄的亮光中,腊熏色的干裸枝腰上僵摆着几片瘪残的心形叶片,它们像几瓣褪了色的蝶翅作着最后飞向光亮的颤动一样在风里被撕扯着。
“你冷不?”我轻偎在他的胸前问着。
“不冷,你冷不?”他把包裹住我的皮衣又拉紧了一下。
“我不冷咧,你该回去了吧。”
“是啊!”
“那走吧,我送你去坐车,再迟就没了。”
“好的,但我可以搭个的。”
……
“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
“这样好么?”
“我不愿你走,就算日后我们不在一起。”
“那去哪儿住呢?”
“到堕落街去,有小旅馆的。”
“听你的。”
……
一阵阵狂刮的夜风吹扬着路上的尘渣;无动于衷的橘暗色路盏;沉默的用黑衣裹包的几个行人;还有一个褐肥的卖宵夜的手推炸臭豆腐的中年女人;、、、、、、一扇小铁门半开着,依墙缘走了几阶小水泥梯,我们定了间带暖气的房。
登记口处的圆脸男人走了出来对着往里的道口大唤了两声阿梅,邵捡了张报纸坐在了沙发上。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统了条睡裤拍拖着一双大花拖鞋“嗒嗒”地跑到廊口来,大红的紧身细毛衣包鼓着一对圆乳,奇大地挺赤着,显得十分醒目。她对我们平和地扫视了一眼,像个她干这行的谙熟暗语一样,没说一句话,就转背了身将走去。那男的说,跟着她去就是,再又朝那个女人的方向大说了一声房号。
四处的楼壁将就着还能称得上是白,一楼的走廊走完,就折进了一条狭长的走道,两面的墙是平摊开双手就能触碰到的。小道里的阶梯得呈折形递接上去,所以整个宽度又窄短了一半,我和邵得一前一后地走上去,出奇得很,按常规,上一遮楼梯一般至少会有门户对应的两间房的,可这里是连续上了三层四面也都是白色的墙壁。我有些疲乏了,问那女人还得多久。她说,就快了。不知爬到的是第几层,眼前才看到了一条有水泥护栏的过道,另一面墙壁上平均距离地有一扇扇漆黄的门,门顶上方贴了些房号。我伏在护栏上往四周一看,惊骇了一大跳!旁边列了三座跟这套楼的长宽高矮相差无几的楼房,像合划好的左右缝黏的一样,中间便空出了一块四方的地面!总之我趴在这儿的栏边,就像探头在井里一样。
“哦,就这间了。”女人推打开其中的一扇门说道。
房间里列了张弹簧床,紧靠在对门的角落里,白被套、白床单的,上面印有些发灰的脏处。距半步远就有台小彩电,唯一一样挺精致的东西就是角落里的一把钢制的曲形挂衣架。床头顶边的墙面上有很大一块漆黑的东西,醒目的像是被泼染了,给人一种它随时都很有可能会滴流下些黑质来的令人扫兴的厌恶。邵本来是已把外衣脱挂上的,正准备返身坐在床头,见着这般,便走到门口大声呼着老板来人的话。又是那个女人,她问清了事由,只是微笑地抱歉说房子已满了,没别的了。
暖气一股股地冒腾了出来,发出闷响地输吐声。门闭了,电视的彩色屏光和发出的剧情对白灌满了整间屋子,我和邵忽地彼此都感到有些别扭了,默不作声。僵局很快就被打破了,它是那么滑稽地一触即垮。分辨不清是谁先走向了谁,又是谁先拥抱了谁,像是日与月万年的相思重逢,任何一方此刻都点燃了内心的血液,迫待着同化了另一个人,于是吻便又更激切地续接上了。在这间简陋的小旅店客房里,与外界隔断开的已不是单纯的为这冬夜的浸骨寒冻了。这吻具有神秘的魔力,哪位诗者曾如是颂过。我想,我便是一生就享用此刻这些有限,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没有瑟抖的怯懦和浑浊的视野,他的吻温热柔香,弃了一切,不顾一切,为着这那又何妨什么。
赤裸,仿佛是今晚最璀璨的主题。吻着,吻着,灼焚了一切衣物。我们两个像一颗正在合适的温度下受蜉的蛋里的清和黄,交融、互吸、混融,迷醉狂热,大汗淋漓,他的身子硕壮黄亮,一根粗短的酱色硬物撑出了那片毛黑的地域,在我的腹下撞击抽插。这与爱同行的节奏,近于征服了我的灵魂,他紧蹙着眉头,闭紧了眼,“哼呵”地轻声发着音,臂膀的肱肌绷成了拉长的块状,身子像块吊在绳头的巨石,前后来回快速地推撞着……忽地!猛地!他痛声吹叫了一下,浆糊色的流液挤洒成几线米浆色的水痕滩在我的胸前……继而――吻,细碎的吻,零落铺满了我的唇边、脖颈、乳峰,这已大不同刚才那般地热烈了,缓柔得就如同一片花瓣的轻点,而却完全、完全吸走了我所剩的一切残热。
……之后,我们有过一些断断续续的交往,只是心里面最初存在的痼疾和现刻如梦般的相处总还是无法融洽得合顺,甚至那阴灰色的一面心绪一再受压制反而更死生得崛壮了,可以说,快乐并没有预想的一半合格率。拥抱和吻,私处的交乐,差不多每见一次面都要择寻个地方淋漓一次,久了便觉得无味透了,甚至交合之后悲凉的孤伶越加甚了。既是这样,我还是不想否认自己不爱他,恰恰相反,我是觉得自己在意他更深了,而于是伤痛也容易浅而流泪。我仿佛有些神经质了,把每次迫不及待的约会弄得深沉,分开的时候却又痛楚得像是要永久的离别一样。每日每刻我总要习惯性地把心四周的一圈隐形存在的围墙一砌又砌,好像不管有多久多远的那个必然要至的会使我痛心的结果一定将在未来的某一天宣告给我的,我得防止自己像失掉自尊般地绝望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