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在莫名的焦虑中辗转了很久的夏城终于沉沉睡去,月光悄默地被掩盖,有一些昏暗。窗外夏虫清鸣,夜风拂过之后有一丝草动。
右手手臂传来一丝微凉的疼意将夏城惊醒,略微抬起右手,赫然发现手臂上将竟然多了一条银白的金属链,映着窗外昏暗的光依稀看到,之上坠着一块看上去有些残破的刀型翠玉,低喝一声:“谁?”
回应的只有沉寂,一滴冷汗从夏城额头滑落,如果潜入的人是为了取他性命,那他现在只会是一具冰冷尸体。再一次,夏城感觉到了最深沉的寒冷和恐惧。
一声男子的轻喝从窗外传来:“夏城。”
没有犹豫,夏城撤出床边的长剑,仅仅穿着单薄的内衫从窗口追了出去。刚跃出房间便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向墙外闪去,夏城只好尾随而出。
两道鬼魅般的身影在城内追逐,悄无声息地在街巷穿梭,前面的身影似乎悠闲地移动,奇妙的闪动并不快速,却让夏城始终触之不及,即使他已尽全力,也唯有眼见距离渐远。迫不得已,剑光闪落,随着剑里的旋律和速度,夏城终于渐渐拉近了和前面之人的距离。
奔袭到城墙之下,黑影诡异地加速,贴着城墙悄无声息地飘闪,似乎并无停顿和费力,便已经从城墙翻越而过,依稀可见他借力的地面凹下一个深坑。而城墙上的士兵毫无察觉,仿佛只是飘过的烟云,没有一丝痕迹和吵杂。
夏城只好顺着城墙飞身向上,不断在墙石的缝隙之间借力,飞速接近城墙顶端的同时也飞速地消耗着体力,在将到顶端的时候最终力尽,不得已之间只有将长剑狠狠插入墙面,抓着剑柄悬在半空之中。略微平复了气息,夏城双手猛地用力,长剑瞬间便被崩断,而借力之下夏城也越过了城墙。
急速下坠中,夏城的身影连闪,最后轻缓地落在地面,如同浮羽一般,略微带起一丝清风。不远处停下的黑影似乎是在等他,在他落地之后又突然向远处闪去,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技巧有余,内劲不足。”
城墙上的士兵依旧缓缓巡视,没有谁知道,刚才从他们身边掠过两道无息的影子。
城外树林,大约与城墙相距一里,名曰破剑林,据说曾经夏国商城大军暗渡月水袭来,被洛城各将在此林拼死阻挡,最后为炎国各城驰援赢得了时间,可惜,此役陨落众多名将。
夏城有些喘息,看着眼前身负重剑的蒙面男子,有一种震惊。重剑极巨,几乎与那男子同高,剑刃阔约一尺,很难想象那男子缚着此剑居然还能移动如此之快,而且悄无声息地越过城墙。
“夏城是吧,早就想见一见你了,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之逆子。”声音透过面罩有一些模糊,男子黑衣袭身,在昏暗的树影中隐约若失。
“天之逆子?我听不懂阁下所言,但是深夜扰人清梦,说是没有恶意似乎有点太过牵强。”夏城终于平复下呼吸,面对深不可测的对手,依然没有一丝惧意。
“呵呵,好个不折傲骨,明知不是老夫对手,也是不惧对么?”缓缓撤出背后长剑,顿于地面让夏城感觉到脚底一颤,好惊人的重量。
就在夏城失神之间,一道白光闪过,他下意识地用手接住。入手沉重,是一把白色的长剑,从剑柄到剑身线条犹若流水,都是没有沾染的剔透白色。夏城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就好像这把武器和杀戮毫无关系,只是为了一种优美而生。
“只要撑过我的攻击,这把剑就是你的。”男子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此剑是我早年所用,剑名刺玉,也算是名剑。但是如果失败,那就是死,我不会留手,只会有三剑。”男子再次举起巨剑,带起一丝清风,拂过夏城却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压迫。
略微振动手中的刺玉,奇异地没有一丝风响和阻力,除了本身的重量,它好像融入了空气一般。
“准备好。”男子缓缓举起重剑,直至指天,只在一瞬便好像融入了天地,有一种撼之不动的气势疯狂蔓延。夏城不得不退后两步,第一次,还未战,便被迫得退后。长剑闪动,在极小的范围内,随着剑尖划过的轨迹夏城亦不断移动,从沉重的压迫中觅得一丝缝隙。
“喝!”男子一声轻喝,重剑直直坠下,好像一瞬间便扯破了天地,原本凝重沉稳的气势突然变得狂暴疯乱,似乎整个天空都随着这一剑轰向地面。夏城的剑势一顿,被狂乱的天地之势压得沉闷难言。
轰然巨响,重剑终于击在地上,一道诡异的黑色波纹蓦然出现,从地面向夏城袭来,范围之大让人闪避不及。夏城面临着奇妙的一击有一些出神,仿佛就是这一剑,击碎的不止是他的剑术,还有心智。
有灵性一般,刺玉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夏城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分,向后连闪之间正避在一棵巨树之后,借力跃上树干企图躲开这太过诡异的攻击。谁知诡异的波纹并未消失,而是顺着树干蔓延而上。
嘴角一丝冷笑,夏城怒喝出声,狂暴急速的剑势瞬间刺出,无数白色似幻的剑影格在黑色的波纹之上。以暴制暴,以乱破乱,就算是败亦是最嚣张地败,空中不断传来爆破声。
落回地面,脚步有一些虚浮,身后巨树轰然倒下。夏城暗暗心惊,为了挡住那诡异的一击,自己倾尽全力也用了二十余剑,握剑的右手滴落鲜血,握剑的力度有一丝倔强。
男子轻咦一声,缓缓收回重剑:“小子不错。”平淡的语气似乎并非夸奖,单手擒着剑柄,身影突然消失,闪电一般激射向夏城,只一刹便出现在近前。嚣张癫狂的战斗仿佛只是为了宣泄,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
双手蓦然抓住剑柄,夏城手背的印记突然流出一丝暗红的光,癫狂的吼声将气氛点燃,剔透的刺玉瞬间被染成狰狞的红色。而他的战意也仿佛在一瞬间被染红,双瞳泛出相同的红色。两个疯狂的男子,针锋相对。
男子眼中惊异,发际之间便震出两剑,两道剑影奇异地没有消失,而是旋转着从两侧攻向夏城,犹如流星撤空,让人有一丝目眩。
此刻的夏城仿佛沉入一种奥玄的状态,无喜无悲,无意无惧。手中的刺玉缓缓流露出妖艳的红光,环绕不散。剑影即将及身,夏城却还不闪不避,连男子的双眼都流露出一丝紧张。
红光蓦然一震,夏城睁开血红的双眼,一霎那让对面的男子有一丝失神的惧意,仿佛是一头洪荒凶兽惊醒,流露出震世的杀意和嗜血。血红的剑光飘过,瞬间便挡住了那两剑,夏城也被震得倒飞吐血,从那种莫名的状态中惊醒。
跌坐在地上拭去嘴角的鲜血,夏城对刚才的战斗有些迷茫,似乎那个疯狂嗜血的男子并不是他,这种感觉让他想起自己下山那一月对鱼人的杀戮。
“哈哈,好一个天之逆子,好一身惊世杀意。”对面的男子收回巨剑,笑声中有一些莫名的欣慰:“此剑可保你心智不失,何时你能如同今日,染红你手中的剑,何时你就能站在这大陆之巅,完成你覆灭海族的大志。切记,莫在杀戮中迷失。”
夏城挣扎着起身,双手有些无力地抓着刺玉剑:“阁下究竟为何而来,找我有什么事?”
微微摇头:“当你血芒大成,可以战败我的时候,你就有资格知道一切,现在,你还太弱。”男子突然随意地向旁挥出一掌,击倒一棵秀木:“小丫头,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
一道幽美的影子从树影中缓缓行出,从她身上夏城感觉到了一如那道绝美哀伤的女子一般的冰冷,一样的就绝美,一样的哀伤。
如同夏城一般,男子细细观察着她,有些不屑地开口:“吾须那老色龟的技术进步了不少嘛。”
女子突然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刻骨的恨意:“我只是一具不小心逃出来的尸体。”
男子不耐地挥手:“你是什么我懒得过问,今日也是我心情大好,否侧你就已经是一具真正的尸体。你来此,可是为了杀他?”男子指着有些惊愕的夏城问道。
“不是,我来这里,是和他有同样的目的。”女子似乎回忆起,那些太过不堪的记忆,双眉紧紧纠结着。
“我也懒得管你,要杀他你还没那能力。”男子转身看着夏城:“你那半吊子的虚合剑势学之无用弃之可惜,结合你的血芒创造出你自己的武路才是正途。我先走了,他日自会相见。”
夏城看着男子蓦然远离的身影,纠结不散的疑惑让他高喊出声:“你究竟是谁?”
“破命破心,苍然无序。何谓苍天,何谓不仁。”高亢得有些癫狂的语音传来,倔强地回荡在有些空寂的夜,虚渺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