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昌盛在街边的一个小吃店里吃过了早餐，慢吞吞地往单位走。因为他家这个小区离市二医院非常近，他平时也多半是走路去上班，这比等司机来接自由得多；他一般也不坐何玉萍的车去单位，省得医院里那帮医生们背后讲什么不好听的。不过，他平时倒是可以沾上女儿婷婷的光，在家里吃上何玉萍做的早餐。可是今天不行了，何玉萍昨天就打发她父母去接婷婷了。其实，平时就是不出这档子事，他也吃不上何玉萍做的早餐，反正女儿不在家，何玉萍要不睡懒觉，要不就早早出门办事去了。所以，他对这附近那一家的东西合自己的胃口，还是比较熟悉的。司马昌盛很会安慰自己：这样多好，老子还能换换口味，比如说他喜欢在“扁食妹”小店里吃一碗燕麦扁食，或者是碗花生汤，加两个热腾腾的蒸芋包，何玉萍就算能做，估计也做不出她们的好味道。可惜要上班，不然要是再能喝上二两小酒，生活那就更美好了。

二医院的大门口，依旧是那么热闹。应该说这几年在肖院长的带领下，二医院各方面的进步都很大，新建的综合大楼比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还气派，又引进了几位专家级的医生，甚至不惜贷款添置了几台进口医疗设备，加上“肖蛮子”那个人管理也挺严格，骂起人也是蛮横得很，所以二医院的整体水平提高了不少，来看病的患者越来越多，医院的效益也越来越好。司马昌盛自己是院领导班子成员，他都感觉“肖蛮子”这人平时原则性特别强，即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这几年都是全市卫生系统乃至全市的先进工作者和廉政典型。所以，司马昌盛分管药品和器械采购这些工作，但是在他看来，自己也只是“收些小礼”，从来没敢很放肆过。有“肖蛮子”这种人在上面压着，他一个副职，再调皮也调皮不到哪里去。早几年，院里在建新的综合大楼的时候，管基建的副院长因为在弱电工程发包的时候，有点与承包工程的公司“合谋”以次充好的时候，“肖蛮子”拿出自己家里搞装修的劲头，查出这个嫌疑，听说是逼着那个家伙暗暗退了好处，承包工程的公司也不敢不按设计要求好好做了。但肖院长有一点好，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班子成员只要是各人做好了自己份内的事，他平时也不会盯得不放。

今年四、五、六这三个月，二医院在全民抗击“非典”的工作中，也是表现非常积极，不仅医院本身各项抗击“非典”的准备在每次上级的检查中没有丝毫纰漏，而且“肖蛮子”以最“慷慨”的加班补助，鼓励医生们到金海市城乡的各防控点去工作，那些白大褂上明显的“金海市第二人民医院”标志，经常出现在电视镜头里。

司马昌盛在大门时，其实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可是那些来看病的人或者家属已经在大门前排起了长队，都想着能够挂到“专家号”。当然，这里面有不少是“号贩子”，就靠着医院挂号难、看病难赚钱，也有些“医托儿”，那是骗那些病急乱投医又不明白的人。这一点，司马昌盛以前倒没想到过，医院办好了，除了单位里的人能提高收入，外面还能养活一帮子闲人。

“沈主任，昨天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吧？我昨天下午家里有点急事，临时走的，忘了说一下。院里没什么事吗？”司马昌盛进了行政楼，没到自己的办公室，倒先到院办公室，想主动探探风，自己昨天下午的事有没有“漏气”，或者说他根本就相信不会“漏气”，所以才有这份闲心来找办公室主任沈洪问一问。

沈洪看到司马进来时，已经站起来了，毕竟他是自己的领导，听了司马昌盛这么客气的话，他还有一点点惊讶：今天司马院长怎么客气，估计昨天下午不是做什么好事去了。

“昨天上午您不是参加了院长办公会嘛？下午，没什么事啊。至少院办这边是没什么事。”沈洪想了一想，又说道：“可能设备科的李科长找过你，他在我这问了一下，看到你没有。”

“哦，我知道了。”司马昌盛说道：“对了，肖院长被评为全国卫生系统抗击‘非典’先进个人啦，不是说要安排请客么，什么时候安排啊？”

“肯定会安排吧，我记得，他是跟你们几位院长说过的哦。”

“你也得提醒提醒他。”说完，司马昌盛优哉游哉地离开院办公室，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四

“陈行长，你段子多，开会前给大家说一段吧，活跃一下气氛。”王海文坐在小会议室里的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坐在王海文右边的陈明松瞧了对面的叶小鸥和何玉萍一眼，说道：“这么多美女在场，讲什么段子罗。”

王海文接着道：“你说个素的嘛。”

陈明松道“行，我就说个素的。不过，可是有损咱们银行自己的，你们敢听真话吗？”

“呵呵，趁崔行长还没来，你要损人啊，赶快损。”副行长叶小鸥笑道。

“大家都说我们金海人说普通话都说得不怎么标准，说英语也是一股‘金海’味道。以前啊，我在金海四中上学，我们班同学读英语这个单词‘english’，当时读成‘英国历史’的，如今成了留英学者，读成‘用杆立起’的，如今成了撑杆跳高的运动员，读成‘赢个力士’的，如今成了举重运动员，读成‘因果联系’的，如今成了哲学教授，读成‘硬改历史’的，如今成了大领导，读成‘阴沟里洗’的，如今成了卖菜的小贩。”陈明松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段子。

叶小鸥听了，说道：“你不是要损我们吗，怎么没有？”

“他肯定没说完，还留着呢。”王海文偏头看着陈明松问道：“说吧，当时你是怎么读的？”

“我啊，我是读成：硬，给，利，息。所以，我就搞银行了。”

大家都笑起来，连何玉萍看着陈明松那说话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利息？利率最近又有调整吗？”向志雄正好走进来，听到陈明松后面两句话。

大家听到向志雄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又都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我感觉现在利率下调通道的空间已经很小了，只怕明年会进入上调通道。”向志雄继续他的话题，还看着何玉萍问道：“你说呢，何行长？”

“我的看法和你也差不多。尽管上调的压力或者说是动力，目前来看，还不是很明显，但是下调的通道，确实是没什么空间了。”

“到底是分管业务的副主任，理论分析很深刻嘛。”叶小鸥说道。

“呵呵。叶行长抓党群、人事工作，分析、评价人也很厉害啊。”何玉萍随口答道，也把不软不硬地把叶副行长的话顶了过去。

“不好意思，刚才接个电话。”正在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怪异时，崔福云进来了，大家也都保持着沉默。崔福云一边落座，一边在自言自语似的解释。其实，开这样例行的行务会，冯青这个兼职的董事长是肯定不会来的，崔福云作为实际上的“一把手”也肯定会比大家晚一点进来。这象是官场上的“惯例”，走路、上电梯时最大的领导在最前面，开会的时候最大的领导最后出现，金海市商业银行也算是国有企业，免不了这一套。

因为金海商行的行长和副行长们一共才六位，要是开行务会遇到表决就会出现双数，所以把办公室主任刘丰年也安排进行务会，正好他还兼着董事会秘书，也很合适。所以，他们正常的行务会是七名成员出席，有时扩大一下，就让全体部门经理（主任）都列席。

“都到齐了吧。”崔福云说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开会了。本来平时行务会都是在星期一上午开，因为昨天上午我去参加市委、市政府的一个重要会议，所以改在今天了。

今天这个行务会的主要内容，一是由我来介绍一下昨天市委、市政府关于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动员大会的精神，然后大家讨论一下，作为窗口企业，我们要怎么落实市委、市政府的部署。二是讨论一下目前全行一些具体事项的工作安排......”

崔福云开始拿起了昨天会议上市委领导讲话材料，边看边说：“包玉梅书记的讲话稿比较长，我就不照着念了。下面我把要点和涉及到我们金海市商业银行的内容，跟大家一起学习一下：

一、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坚定做好创建工作的信心和决心。一是深化认识，鼓足干劲推进创建工作；二是抓好责任分解，落实整改目标。各位，《金海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责任分解表》对创建工作的各项工作任务进行了详细地分解，涉及到我们行的任务有四项，包括员工文明创建认知度、银行的文明窗口形象、文明服务水平、我行户外的广告的规范，必须要按时按要求落实，市委办公厅会牵头组织督查。二、突出重点、干出亮点，全面推进文明城市创建工作。一是抢抓机遇加快经济发展，进一步夯实创建基础；二是加大宣传发动的力度，动员全民参与创建；三是加强城市管理，营造文明整洁和谐的城市环境；四是广泛开展群众性精神文明创建活动，提高全社会文明程度；五是注重民生改善，促进社会进步。三、强化领导、创新机制，确保创建工作取得真正实效......”

何玉萍一边听一边有些走神，也许是这些事情与她分管的工作涉及得少，也许是昨天晚上她没睡好有些瞌睡。她在想，老崔这人，这点子小事也讲着一本正经，到底是老领导，银行又不是城管局、环卫局，知道有这事就行了。再一想，城市商业银行，怎么也是地方性的金融机构，市政府就是金海商行最大的股东，他们这些行长、副行长，说是董事会聘用，其实推荐、提名都是市委组织部那边，向志雄、刘丰年这几个还是从直接市政府机关那边过来的，帽子在人家手里给的，能不听他们的话么。崔福云马上要退休了，她资历最浅，自己也没想过会有希望“扶正”，所以对这事情没什么兴趣，倒是好好的做好业务，熟悉了市场和客户，把这一摊子更紧地抓好，自己在金海商行才能立住脚。

何玉萍决定起身，去上个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