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看看就到了八月底，何玉萍感觉生活过得越来越空洞。

顾一兵一直没有联系她，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去找这位小兵。司马昌盛这一段很老实，从宁县回来之后平时都乖乖地呆在家里，做居家好男人，然后在周末陪她去看看父母。哥哥何玉龙也老实了，还了那一笔赌债之后，可能与那帮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也没出去玩牌，也没有上门找碴。皮建国又单独请她喝了一次茶，再送了二十万表示感谢，这次何玉萍到建设银行开了个vip卡，以后不用在大厅里排队了，省得遇上上次碰到潘海霞那种事。

她感觉金海商行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了。崔福云的行事越来越神秘，放起贷款来也越来越随便，好在没有什么人像皮建国那样来麻烦她，顶多和客户吃个饭，拿个小小的红包。陈明松自从上一次的贷审会上表示了否决意见之后，和周建光两个人越来越“坚硬”，弄得崔福云常常有气又发作不了。叶小鸥全心全意抓她的公开竞选工作，为会计结算部经理和玉泉支行行长两个岗位选配人才，人力资源部按原定的原则拿出了一个详细的方案，在上一周的行务会上通过了，就立即公布了，符合条件报名的听说还不少，这个月二十九号、星期五要进行公开演讲和评分，所有的行务会的成员都是评委，还加一个监事周建光，一个职工代表。人事工作最敏感，何玉萍估计这几天行里比较“热闹”，那些报名的对象通过各种渠道跟评委打招呼，她也发现那些支行副行长们、部门副经理们，到办公楼里走动的现象增加了。

星期三的上午，何玉萍的办公室里就来了三位来汇报工作的下属。

第一位是办公室副主任唐晓琳，这一次她报名竞争会计结算部经理的岗位。因为她就在领导们办公这一层工作，所以有近水楼台的优势。这天早上唐晓琳瞄着何玉萍到了办公室，就早早过来了。

“何行长，您早啊。”

“唐主任啊，有什么事嘛？”何玉萍笑着问道，因为她看到唐晓琳敲门进自己办公室，就知道她是来公关的，而且她估计排名前面几位的领导，她都已经找过了。“要不坐下来说说？”

“何行长，真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唐晓琳一屁股就坐下来了，这个中年女人也是做出少女状的样子，让何玉萍暗暗好笑。“我是想简单向您汇报一下我的思想和工作。”

“哦。”何玉萍心想：你的工作又不是我分管，跟我汇报算哪门子需要。只是这话她不好说出来，只能说道：“有什么事吗？你直接说吧。”

“是这样子的，何行长。您看，我在副经理位子上都做了快六年了。我以前在总行营业部任过结算员、主办会计，还在支行当过副行长，您觉得我的资历和经验，是不是适合到会计结算部工作啊。”

“我在内网上看到报名的情况了。你通过了报名资格审查，那肯定是符合条件的。”何玉萍泛泛地说。

“是啊，还是何行长您了解我们啊。我已经四十三岁了，您看，我们女员工，这个年纪了，机会是越来越少啊，我很希望领导们这次能给我一个机会。”

“哦。”何玉萍礼貌地应着。

“这几年，我在办公室为领导服务，为何行长您服务，您还基本满意吧？对了，上次您写的那篇调研报告，《关于提高对金海市外资企业金融服务水平的思考》，我们星期一编发了简报，您看到了吧？”

“看到了，谢谢啊，你们辛苦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客气了，何行长。”唐晓琳停顿了一下。“何行长，这一次公开竞选，请您一定关照我一下。”说着，唐晓琳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迅速放到办公桌摆的文件下面，只露出一点边。

“你这是做什么？唐主任。”何玉萍身子没有动，以她银行专业的眼光判断，唐晓琳那一叠钱大约是五千左右。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感谢领导一直的关心，一点‘小意思’。请您一定收下。”

何玉萍想到自己对唐晓琳不算特别了解，不是知根知底，以前也没有这种来往，再说又都在一层楼里上班，她决定拒绝。“唐主任，你这样子就让我难办了。我这个人一贯不喜欢这样。说实话，大家在一层楼里上班，你平时表现也很好，只要条件差不多，我会考虑投你的票，你送不送什么‘小意思’，我都会这样做的。真的，我要是收下了你的，我投票时肯定心里不安。我要不收，我还可以大大方投票给你。所以，还是请你先收回去。你看好不好，唐主任？”说着，她把那个白色信封抽出来，放到了唐晓琳面前的桌边上。

唐晓琳听何玉萍这么一说，感觉她的话还是很真诚，而且基本上已经答应了帮忙，那再送就是给自己添麻烦了。唐晓琳拿起信封说道：“何行长，您真的是体贴我们。那这个，我就先收回去，等忙完这事，我再来感谢你，你到时候就不要推辞我啊。”

“没问题。先预祝你心想事成啊。”何玉萍想：现在先推了再说，到时候她唐晓琳要是没上，也用不着来感谢我了。

“还要靠领导多关心。”唐晓琳笑着说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领导的工作。”

“好，好走。”何玉萍终于又打发了一个游说者。

（二）

唐晓琳走了之后，何玉萍想起她刚才提到自己的那篇调研报告，上周她的时间正好比较充足，就把在头脑里酝酿了好久的报告赶出来了，她让自己分管的几个部门的经理帮忙看一看，提点建议，然后把定稿交给了崔福云审阅。崔福云看了报告之后，非常欣赏，当天就批给办公室，要他们以“工作简报”的形式编发给市政府办公厅、分管副市长、副秘书长和其他股东单位，同时内部发送各领导成、各部门和各支行。这一高规格，有点出乎何玉萍自己的意料，她自己原来就是打算以“工作参考”的形式，发给内部的各部门和支行看看就行了，但是崔福云比自己还看得重、抬得高。她想，这应该是崔福云有意在行领导中增加自己的份量，以抗衡越来越强硬的陈明松。

没过多久，何玉萍分管的公司业务部经理李科又来了她的办公室。开始，何玉萍还以为李科是来汇报公司业务部的工作。

李科也是自己坐到了何玉萍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然后笑眯眯地说：“何行长，刚才又学习了一遍你的重要报告了”。

“李科，你是笑话我吧？报告发之前，已经让你们看了，又没改太多地方，你要再学习做什么？”

“文章值得我们学习，精神更值得我们学习。你看看，现在的领导，几个还会自己动笔写调研报告？能动动嘴，讲个提纲让秘书或者分管部门写的，都算不错的了。”李科的话有点偏激，但也反映了部分事实。

“呵呵，我是工作中有点想法，就记录下来，大家讨论一下，对工作有帮助。”何玉萍笑了笑。“你今天上来，不是找我讨论对报告的新想法吧？”

“嘿嘿，不全是。何行长，我是还想问你另一件事。”

“哦，有什么事啊？你说。”

“这个星期五就搞公开竞选经理岗位的演讲了，你是评委吧？”李科问道。

“是啊，行务会的成员都是评委。”

“我是有这么一件事，想跟你汇报一下。美集支行的副行长张华是我老婆的表弟，你可能不认识他。”

“哦，好像是不认识。”

“所以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来找你。他这次报名参加了公开竞选，准备竞争一下玉泉支行行长的岗位。张华现在拿了硕士学位了，也是咱们金海市商业银行中层副职里面最年轻的之一。因为你不认识，所以我来冒昧地推荐一下他。本来这种事，你知道我的性格，是不喜欢搞这种事的。你是我的主管行长，好说话一点儿，别的领导那里我还不敢去。再说，张华这小伙子，的确是不错，我才敢向领导你推荐。”

“听上去，是不错啊，年轻、上进、好学。”何玉萍说道。“你是我分管部门的负责人，你的意见我肯定会考虑的。希望他，叫什么名字？”

“张华。”

“希望张华星期五的演讲表现得好一点，这是机关全体中层副职以上人员都要参加的大会，表现太差了，那我想帮也很难啊。”

“这个肯定了，不过，我相信他应该能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