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受过多年的专业训练,但在自己碰到事时,也依旧看不清、弄不明白。
所谓的“专家”,真的是训练有素的狗……连她都忍不住这样自嘲。
事关己即乱心呀!
下山比上山难,坡度增加了速度,却也增加了难度。
望着那依旧走在前头的身影。
许多事就像拼图一样,慢慢凑了起来,以前忽略掉、不在意的,其实都是事件的碎片,若说夫妻间爱情会变淡,恩情、亲情也同样会变浓。
那丈夫对她的情感是否就只有后者这两项?真是愈想愈悲哀,又如何能轻易地甘心呢?
惟一欣慰的是——丈夫还想跟她在一起,还想跟她共度余生。
找一个伴相扶持到老,是她的梦想,除了丈夫外,她还能容许其他男人进入她的生命里吗?
文瑾不禁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下山后,已过午,他们先返回家中梳洗、用餐之后,她才又开口对丈夫说道:“先休息一下吧!晚一点我再告诉你下个行程。”
看见丈夫愕然的神情,对于自己在今天拥有这样的主导权,她感到些许得意。
如果危机真的是另一种转机,那她愿意再试试看——
毕竟——当抱着有也好、没有也罢的心情时,往前或往后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她打了个电话给彭皓谦。
“彭先生,我是汪医生,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对话那一头的人愣了愣,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刻打电话给他。
“有事吗?汪医生?”语气是戒慎的。
“今晚有空吗?我想约你吃个饭。”
“……”
“不方便吗?我是有事想跟你谈。”
沉静了一会儿:“可以……你说几点?”
“我们五点半碰面,好吗?”
“嗯!”
挂完电话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看腕表,距离五点半还有四个小时,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拿起皮包,另一手拿起那只蓝色信封,打开凝视半晌后,才走出书房,瞥了一眼紧闭的主卧室房门。
现在正值午睡时间,早上爬山时耗费了不少体力,他应该感觉困盹了……
不想吵他,反正他发现她不在了,也不能说什么,今天一切都依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尤其,她现在绝对不可能做他的安全栅,绝不!
转过身,不带依恋地离开了这个屋子。
“这是……剧院……”彭皓谦面露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建筑物,不明白为什么吃完了晚餐后,她便立刻带他来这。
“今晚有场不错的演出——是我认识的人寄来了邀请卡,里面附了两张贵宾票,不来就可惜了。”她只是淡淡地说道,伸手调整了一下披肩。
今晚——她刻意打扮了一番,满意地看到彭皓谦见到她时露出惊艳的眼光——那是男人看女人的,而非病人看医生的目光,这点满足了她的女性虚荣——她不是完全没有魅力的。
乍见时——“汪医生,你……”彭皓谦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你穿得……很正式。”
她微微一笑:“是呀!因为待会儿我们要去一个很正式的地方……”偏头打量一下他的服装,“别担心,你穿这样也很正式——”有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更何况他一向给人温文儒雅的感觉,不用太正式的服装,也能展现出那份优雅。
“正式的地方?”他不解地问道,而他的困惑在来到了剧院时得到解答。
“你常来这里欣赏演出吗?”她问道。
彭皓谦摇摇头:“自从结婚后就没来了。”说完,他面露沉思地看着前方庞大的建筑物。
“我也是……上次来这看演出时,是婚前跟我丈夫来的,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时看的是日本能剧《天女》。”
“天女……”听到这名词,彭皓谦脸上表情变得黯沉。
想来,又触动了他以前的记忆。
她再次调了一下披肩,微露香肩展现女人魅力是这礼服设计的特色,是刻意穿了这身来……只是这美意,却成了她调整心情的动作。
盔甲在今晚是很重要的!
两人并肩走上台阶,晚风徐徐吹来,还微带着白日仍聚集的热气。
剧院广场热闹非凡,来到演出的大型海报前,彭皓谦整个人身形突地一僵,眼睛大瞠地看着海报上的人物,完全无法动弹。
她站在他身后,用清朗的声音说道:“今晚的表演团体是来自欧洲的葛力斯舞团,他们已成军五年,团长葛力斯曾经是古典芭蕾舞蹈界的天才,后转攻现代舞,以独特的编舞方式风靡了整个欧洲的舞蹈界,这是他们世界巡回演出中亚洲惟一的停留地,所以有不少日本、新加坡的舞迷专程飞来欣赏他们的演出呢!”这番话像极了样板介绍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那张海报写着这些文字。
彭皓谦依然无法言语。
“知道这个舞团为什么只在这有演出吗?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的首席女舞者是中国人,她叫——”刻意顿了一下,“黎玫蓝,也就是海报上这位女舞者……”
偌大的海报上,将女舞者的容颜放大比常人多数倍,脸上用了半张面具遮着,另外露出的半张脸,轮廓美丽绝伦,即使只是一张平面海报,也能让人看得目不转睛,深深地被她吸引。
文瑾再一次调整披肩,明知此举徒劳,即使今夜她装扮得如此美丽,但和海报上的人物比起来,仍是差上一大截。
这就是先天条件的差异,有人天生注定就是如此,强求不得的。
望着那仍动也不动的背影,她费力压下突然涌起的泪意。
“快开演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顿了一下,“待会儿就可以看到海报上那位美女在舞台上的演出了。”
彭皓谦闻言再度震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转过身子。
她不禁叹口气,都已做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如果你不进去,那我就先进去了,我们的座位是五排十号、八号,来!票给你,别找错位子了。”向前一步将一张票券放进他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深深看了他背影一眼,便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往目的地走去。
身为一个专治人心病的医生,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再多——就超过她的能力。
拿着节目单坐进位子后,趁着灯光未暗之前,看了一下简介。
和上面那张灿美如花的娇颜相比,此刻她的表情一定显得阴沉、黯然。
一会儿,身旁的位子有了动静,抬起头,彭皓谦面无表情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还是来了……不知该喜还该忧,不过接下来的事已非她这个医生所能控制的,一切……听天由命。
他依旧保持静默,而她也不吭声。
暖幕灯缓缓亮熄两次后,随着整场灯光暗下,场内嗡嗡的声音也静寂下来。
幕缓缓拉开——
光裸着上半身的男舞者有序地跪坐在舞台上。
在静寂中——他们缓慢地蠕动、扭曲、翻滚着,似乎被一张无形的膜给包裹住,在里面挣扎,努力欲脱开……
直到音乐响起时,他们才有如爆弹一般炸开,热情的节奏加上他们浑然有劲的动作,立刻让全场观众的情绪沸腾了起来,被他们那充满力与美的肢体语言给震撼到。
以“初生”展开了这次演出的序幕——
虽然舞者的演出让人目不暇接,但她却无心观看,反而全神贯注留意身旁的人的反应,无法不注意到从彭皓谦身上所传出来的紧张……甚至是期待?
突然爆出的掌声,令她再度回神,不过刚好看到舞者退场。
她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投入一点,难得来剧院,感受一下艺术的气息。定下心神,尽可能让自己融进这里的氛围。
这个舞团聚集的都是世界一流的舞者,所绽放出的舞蹈技艺张力,以及与众不同的舞蹈编排法,几个舞码间,让观众见识到结合装置艺术、戏剧元素的舞蹈,尽管舞码安排得精彩绝伦,但一颗心却因始终未见到那美丽倩影而高悬着。
她不禁皱眉,会是突然出了什么意外,而无法上台演出吗?
可很快就证明她的疑虑是多心了,当葛力斯首席女舞者一出场,尚未开舞,便立刻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令人惊诧。
听到掌声,女舞者——黎玫蓝抬起脸,晕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庞,露出那绝美的姿容,她露出微笑,立刻迷倒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