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着碗问:“你怎么不洗脚,难道想家吗?”
“不是想回家,今天请你学习‘大跃进’精神,——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你在打什么哑迷,这么忙还学习吗?”
“噢,说错了,要你贯彻,从今晚开始天天加晚班拔秧,男女一起去,”她又对隔壁一指,小声地,“连他都跑不了。”
我惶惑不安地:“这下麻烦了,我又不会拔,再来个每人定任务,我还要拔到天亮……”
“请高小东来,你们两个人拔不过一个人吗?”
“把人家还笑伤呢,再说,那东西只有嘴能,真要他做事是岔手捂公鸡……”
“看你这垂头丧气的样子,”她笑咯咯的“不要害怕,拔秧大混拢,不数多少个,两人在一池上,自己有数就行了。”
“不管怎么说,先到大妈那边问问详细,不能出洋相。”
我三四步就到了那边。他们母子俩正在吃晚饭。
“今天麦仁吃得怎么样?”志强问。
“没有吃,听人说就像粗糠。”
“吃吃就习惯了。”大妈站起身“我装点先给你吃吃。”
一会儿,我接过她的碗,靠鼻一闻,不知是什么味道直对鼻孔里钻,喝进口里就像粗糠,于是,我吐着说:“不能吃不能吃,这么糙嗓子的。”
“充饥最好吃,你刚才大米粥吃饱了,这怎么会好吃呢?”志强吃着说着,仿佛这麦仁对他来说很甜很香。
“大妈,今晚拔秧我靠你,我没有拔过,被其他人看出我的拙样会笑我。”我企求的说,“靠你最好,你还可以……”
“不行不行。”志强插口,又向她妈挤眼,“我和我妈在一池,我拔秧也是个老拖拉机,不能挂龙。”
“啊呀,我们小兄妹还出洋相,妹妹挂龙,我看你脸上也没有光彩。”我既调皮又婉转。
“你听他瞎说什么,他拔秧比我快,慢的人两个都不如他一个。”大妈把筷子立在碗里,瞪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向我,“拔秧就是腰弯吃不消,过一会儿就要直腰。小强做木匠一天到晚腰弯惯了,割麦时一墒割到头都不直腰。”
我笑盈盈给他个白眼:“你老娘这一下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了,你还跟我来这一个,小奸臣……”
“开玩笑呢,哪个妈妈不夸自己儿女好,再赖也说好。”
“儿子当然是自己生的好,有句古语‘儿要亲生,家业要自挣’。”大妈反捶着腰说,“我腰真要断了。”
我们俩与他们母子俩一同路过大庄上,七零八落的人陆陆续续走进秧池里。
几十个人一条龙地弯着腰,叽叽咕咕谈心和洗秧的“啪啪”声,几乎把蚊子都吓跑了。就连四方八面的青蛙的声音,不留神也听不见。
我和大妈在一池,月圆和李大婶在一池。志强和小田子在我们的右边,二瘌子父子两个在我们的左边。
“姑娘你注意,你的秧全是断的。”大妈悄悄地对我说。
“你们没断,是怎样拔的。”我有点儿为难。
“手要靠着烂泥,几根几根拔,两手像走路似的串着来,要快。”她详细的,“你看我,这手来,那手去,洗秧像这样洗,一手抓秧梢,一手揉烂泥。”
“噢——原来是这样的,我就是太慢。”
“慢慢来,你只管拔,不要你扎,我带拔带扎。我和月圆拔过两次,她蛮在行的,与我们没有差别,就是怕田里有水蛇。”她笑着说着,“分粮那天,她看见一条小水蛇钻进秧池里就不敢再往下拔了。接着又听见公场上吵嘴,就顺便上去了,不知是怕蛇还是怕你和人家吵嘴……”
“晚上又看不清,假如把蛇抓在手里又不知道。”我害怕。
“不要紧张,任何蛇你不要惊动它,它不会咬你的。再说,洗秧的时候把水搞活动了,它很自然地跑了。古话说:蛇咬灾,狗咬呆……”
“不一定,蛇从背后照样来”,志强在吓我。
“就拔秧讲个小故事给你们听听。”小田说:“从前。有个秀才骑匹马路过正在推耙的庄稼汉前,他停了下来,对庄稼汉道:你一天推耙能推多少行?那庄稼汉瞠目结舌。回去就告
诉他老婆,他老婆听后,说道:下午那秀才再路过这里你就问他:你的马一天能跑多少步?于是,下午那秀才真的回头路过这里了,庄稼汉就问:秀才,请问你的马一天能跑多少步?秀才当时就张口结舌。过一响,他反问:这是谁教你的?我老婆。于是,秀才不服气,就顺着庄稼汉指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只见一位大嫂倚在门框上。秀才一条腿落在地上,另一条腿还在马身上,便道:请问大嫂,你看我是上马还是下马?那位大嫂笑着道:请问秀才,你看我是出去还是进来?顿时秀才哑然,只见她不但倚在门框上,而且一只脚在门框外,一只脚在门框里。”
“。。。。。。”“。。。。。。”
“啊呀,我的妈呀,真有蛇,真有蛇……”我真被蛇咬痛了,急急地说着,吓退得八丈远。
“姑娘,在哪里,在哪里……”大妈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二痢于父子也吓得不知所措。
“刚才在我脚后跟动的。”我惊慌地解释。而小田、志强依然不惊,反而哈哈大笑。
“蛇,就是他,”志强笑着指着小田子,“他手指在你的脚后跟连拉了几下,又掐了一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胆小鬼。”
我紧张的心理顿时恢复了:“小田子,我一贯认为你不错,怎么会搞这恶作剧的?想不到今天这样吓我总有一天我要报复你的。”
“是的是的,你们这两个小绝鬼,拿人家开玩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