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张楚楚独自一个人站在四楼的办公室窗前,她窈窕修长的身姿隐约的映在玻璃上,没有开灯,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早已习惯了寂静的夜晚,在观察着不远处诊疗部和住院部的巨大楼房,那是两年前新建的大厦,本来值班人员可以在那里的三楼,可是整个医院都知道,她们的副院长喜欢她自己的办公室和实验室,那是一个禁地,几乎是任何人免进。
在适应了新的办公室后,院长和其他的院方领导都搬进了新大楼,只有张副院长仍坚持使用自己的办公室,一来那里有她自己的实验室,二来那里没有闲杂人员走动,一楼由门诊变成了库房和消毒间,二楼由科室变成了资料室和档案室,三楼原来是住院病房,本来在上一人院长的雄心勃勃下可以成为中药研制中心,现在基本上闲置了,四楼的办公室和实验室也由热闹变得冷清,因为领导都搬走了。张楚楚就独自一个人霸占了整个楼层。
因为她的祖父是这间医院的创建者和捐助人。
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博爱医院不在是基督教会医院,早已成为一个品牌了,一个可以每年带来巨大财富的医院集团了,除了这幢教会风格的红砖小楼和博爱这个名字,没有一点地方可以看出医院和教会之间有任何关联了。
从七年前,张楚楚学成归来,她就一直在这里呆着,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个怪物,没有人看到她除了微笑和冷淡以外的其他表情。有很多医生甚至没有和这位副院长说过话。
她也没有参加过除了董事会以外医院的任何会议。有一个新来的医生甚至在来了一年后,还在打听他在某个深夜看到的美女是不是鬼魂。
没有人知道她除了医院以外还有什么住处,也没有知道她有什么朋友,甚至没有人想去知道;因为人们集体惊艳后,所有敢吃螃蟹的全都被冻僵了,包括医生和病人,还有极个别路人甲乙。
除了每周两天的巡诊和值班外,她就一直在实验室和办公室呆着,她就象是一个象征,证明医院的历史。背地里医院的人都把她叫作嬷嬷。
“你看,嬷嬷又站在那里了。”护士小蒋对正在看言情书的小莫说。
“别拉我,我不看,象个鬼一样。”
“是鬼也是个美丽的鬼,她站在那里的姿势真美。”小蒋学着张楚楚的姿势。
“你别恶心了,小心嬷嬷看到。”
“我要有她一半漂亮,你那个眼镜哥哥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喜欢就喜欢呗,你要是把下摆再撩起来点,他一定会扑上来的。”
“你试过了。”
“我才没有你那么贱呢。”
“你不贱,你是骚,成天看。”小蒋说着呻吟起来,“喔,喔。”
“你烦不烦啊。”小莫忍不住笑了,合起书来,看着她,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嬷嬷。
“你看,她在干什么啊。”
小蒋一转身盯着嬷嬷看。
只见张楚楚动作很大,突然消失了,整个老大楼的等一下亮了起来。
两个小护士大眼对着大眼,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是电话。
在寂静的凌晨三点,一个人独自在一个空旷的所在,突然你的手机爆响,而且震动,虽然是“致爱莉丝”,也够吓唬你的,何况是个美丽的女人,更何况她的手机是几百年才响一次的主。
“不出所料。”轻声的自语之后,张楚楚接听了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好友沈爰的电话。
“怎么,又在哪里喝醉了?”
“楚楚,我出事了。”
“我知道了,说吧在哪个酒吧啊?”
“不是在酒吧,是在马路上。”
“拦不到车?你说个地头,我过来。”
“是我撞到人了。”
“什么?那不快叫警察、救护车啊?”
“我喝了酒……”
“买糕的。”张楚楚想了一秒钟,“你在什么地方?”说着她就行动起来了。
对面的大楼里显然不止一个人在偷窥她,她的动静也大到可以惊动别人了。
“副院长,什么事啊。”值班的门诊医生马医生是个精力永远充沛的人,他已经全副武装的站在后门口迎接象风一样冲过来的女人了。
“快通知救护车准备出发,三分钟我在门口等。”
好的,又一个象风一样的男人跑开了。
张楚楚走进了宽敞的候诊大厅,没有病患,只有几个仍在各司其职的医护人员。
住院部的值班医生刘医生也下来了。
“出了什么事啊?”
“找人准备下手术室。”
没有丝毫的犹豫,刘名答应了。
正在他要离开时,张楚楚突然叫住他,“刘医生,一年前也是你做我的助手的,是吗?”
“是的。”刘名直视着张楚楚。
他清晰的记得当时她的一切命令和行为,无论是作为一名领导还是一个急救小组的组长,她都令刘名肃然起敬,这也是刘名从同龄的实习医生中脱颖而出的开始。
“好的,今天还是你。”说完她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刘名注视的目光中多了些许敬意和感激。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激情在蓬勃而出,渗透到所有的神经里,渐渐地他兴奋起来,他细致地安排好一切,期待着在这位美丽领导的主持下再一次的惊心动魄。
在他积极行动的带动下整个医院也逐渐预热起来,连吊水的急诊患者也感觉到医院的异样氛围,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在此同时,张楚楚坐在两个护工对面轻声的和沈爰在通话。
“现在我来了,你别急。”
“我怕死了,我都不敢出去,我的腿直抖。”
“抖有什么用,你必须出去,去看看那人现在的情况。”
“楚楚,我不敢。他一动不动呐。”
“就是死了,人还热乎呢,你怕什么?”
“我走不动啊……呜……呜。”
“是个什么人啊?”
“象是个菜贩。”
“菜贩?”
“三轮上还有两筐菠菜呢。”
“你眼力不错啊,再看看,人动了没有啊?”
两个护工中的一个突然说,“是个外地菜贩就好办了,那种人只要给点钱就好打发了。”
旁边那位顿时拿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他自然明白同伴的意思就不再说话了。
外地人也是人,再说他们自己也是外地人。
张楚楚没有再说什么,她举起手对着驾驶室的小窗敲了敲,“师傅,开快点。”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低沉地“恩”了一声。
车子飞快地在只有栏杆的反光的路上行驶着。
不一会,司机就喊了一声,“看到了。”
张楚楚凑上去看,果然,前面的拐角处射来两道光。一辆车象一个怪兽似的静静的趴着,灯光下一个人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辆侧翻的三轮正好挡在马路中间。
张楚楚闭了一下眼睛,等她张开时,她的手指已经在手机上拨出了110。
“110吗,我是博爱医院的张楚楚,现在在滨海大道,这里发生一起车祸,我方正在救助伤者,请交通事故处理部门到现场。”
说话间,车停了下来,张楚楚第一个下车,直奔到躺在地上的的人影跟前,两根手指一下就搭在颈动脉的位置。
指间在感到脉搏的刹那,她长吁了一口气。
“把他抬上车,注意保持水平状态。”
在看到两位护工熟练的手法后,她走到了沈爰的车窗前,对着里面说:“基本上没有失去生命危体征,看来不坏,你因为惊吓过度,也请跟我去医院吧。”
在等待了三分种以后,沈爰走下了车,她一下就倒进了张楚楚的怀里。
“宝贝,没事的,相信我。”她的声音很低,一下就消失在空旷里。
沈爰白痴一样的表情让她皱紧了眉头。
在离开后不到一分种,警察的车子就呼啸而至了。
在救护车狭小的空间里,张楚楚紧紧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伤者,他应该有一定的意识的,在解开衣物后根本找不到一处严重的伤痕,只有些擦伤和软组织挫伤,难道是头部或者脊柱的暗伤?
解开衣服,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迷蒙的红色。
“这是什么?”
两个护工终于忍不住了,他们扑哧笑了出来。
连脸色一直苍白的沈爰也忍不住笑了。
“嬷嬷,你连肚兜兜不认识。”
“乱喊什么?”张楚楚阴着脸,“肚兜我怎么不认识,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男孩子还穿这个。”
一个护工连忙去解。
另外一个护工一把拉住他,“最好不要解开。”
“为什么?”
“在我们老家,要是有小孩中邪就会到千年古刹裕夕寺(见本人之《裕夕、裕夕》)求佛,这几年那里出来的法衣五福肚兜听说辟邪很灵验的,等好了由系上去的人亲手解开才行,这件不同寻常,要是他家属来见没有了,一定要发飚的,再说万一……”其他人看着张楚楚脸色凝重起来,也就不敢再解了。
张楚楚倒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对这件肚兜感兴趣。
这个菜贩身材不算强壮,不过他的肌肉很匀称,有年轻男子的美感,除了些擦伤几乎没有伤疤,这件奇怪的肚兜就像贴在他身上似的。好像是新买的,不过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用,至少不能躲避这场车祸。
肚兜是很平常的样式,不过奇怪的是居然有七个黑乎乎的动物绣在上面,绣技很差,几乎认不出来,除了一只是蝙蝠,一只是蜘蛛之外。其他就是一些看不懂得纹路胡乱的绣满空白的地方。
迷信。这家伙居然还这么相信迷信,没文化。
怪不得卖菜呢。
一脸一头的泥,和着汗水的味道,这家伙可够臭的,或者说男性味道极浓。
车上酒精棉球都不够用,只要是擦他伤口边缘的老泥。这家伙在倒地后全身都翻滚过了,所以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的衣物被全部脱掉,三个医护人员可以说是将他全身每一寸地方都检查过来,接着进行了清创和清洗,累的是一身汗。倒是“惊吓过度”的沈爰在看到了如此肮脏的异性裸体后又一次惊吓过度了。
“张院长,这恐怕不符合医院制度,也不符合事故处理的相关程序吧。”刘名为难地说了出来。
马之林倒是支持的,“这是特殊案例,伤者从初步检查结果,根本没有致命伤,可以说只要观察而已。在副院长的实验室也可以进行观察。”
“哼,你也说了只是初步检查,现在根本没有做脑ct,你凭什么认定他进脱离了危险期,我认为他应该进高危病房。24小时由专人看护。”
“那好你去通知检查人员到岗啊。”
“你——”刘名涨红了脸。
“不要吵了,你去通知护士把他的毛发清除干净,我过会再仔细检查一下他的脑部情况。”
刘名转身就走了。
“马大夫,你等警察来了通知我,我去看下另外一个人。”张楚楚转身也走了。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故了,两个人一个都没事,搞这么紧张。”等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到看了以后,马之林悠哉悠哉地走回了值班室。
警察在勘察了现场之后居然没有出现,只是来了个电话确认下双方是否都在博爱医院,顺便问了一下情况。马之林自然也就问了下勘察结果。等放下话筒后,他更是认为张楚楚他们小题大做了,因为警察的勘察结果和他的诊断一样。
警察告诉他现场根本没有形成激烈的碰撞,只是一次小事故,如果当事双方没有严重受伤的话。他们会有专人在第二个工作日来了解一下情况。
马之林点了一支烟,等了几分钟,伸手拨通了张院长的分机号,“张院长……”
自然是换来了一声淡淡的“知道了。”
在沈爰稳定了情绪后,张楚楚又一次下楼回到新大楼。这次她没有开灯,左手握着一个什么东西。
在一路上她仍在犹豫是不是自己做的对。
她又一次回味着沈爰的叙述。
“……他没有躲,直棱棱的就冲过来,我已经刹车了,我肯定,我只喝了半瓶酒,我当时已经很清醒了,真的,我肯定在他前面就刹住车子了,是他冲过来了,就在我眼前一下就翻了车,倒在地上不起来……我没有撞到他,这倒记不清了,反正是一下自就倒下去的象慢镜头一样,所以我害怕的要命,我是亲眼看着他软下去的,象是骨架支撑不住似的就咚的倒下去了……不是,没有这是我想出来的,没有咚的声音……还有,还有什么?对了好象有些烟,反正是大灯照着是有些烟,也许是雾气?……”
在这时,张楚楚脑海里腾的一下清晰起来。
也许是吓昏了,不过按照常识,一个人不可能惊吓导致昏迷这么久的,何况是汽车不是其他可怕的东西,因为在人类的意识里汽车已经是一个常见事物,甚至恐龙也不会让人惊恐过度,除非他从来没有见过关于恐龙的影视节目。
一想到这里,张楚楚不觉得一笑,因为她自己就没有看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菜贩被吓成植物人了,老话就是吓的魂飞魄散了。
对于一个职业医生来说,这是种不科学的说法。
可是对于一个亲眼见到过这种现象的医生来说,这是可以做为一种解释的。
在一年前,面对一具即将成为尸体的焦躯,相信连解剖学导师都可能会呕吐的超重度烧伤患者,张楚楚站在手术台前达到18个小时,所有的助手都换了四批以上,她仍然站里着,一丝不苟的工作着,也就是那次,刘名看到了作为医生职业的伟大形象,也就是因为这场手术,人们开始不再将张楚楚看做一个美丽瓷瓶。
当满眼血丝的张楚楚支撑着走出手术室时,刘名望着她逐渐高大起来的身影肃然起敬。同时,他也对那个死去的人很敬佩,这是一个完全靠脑电波支撑的“尸体”,他居然可以将生命延续二十个小时之久,除了张楚楚非常规的急救手段之外,他顽强的生命力也让刘名震撼,从这天起,他对生命有了新的认识,他对死亡的看法也就改变了,尽一切可能在自己手中将生命延续下去,哪怕一秒也好。这成了他的原则之一。
可是他没有看到那双美丽的充满血丝的眼睛中饱含着泪水。
就在所有人都在这具破碎但是粘连的尸体确认死亡后离开到由专业护工推进停尸房的间隙,差不多一分多钟的样子,倦极累极到了崩溃边缘的张楚楚一下振奋起精神,因为她不想错过生命中的奇迹和机遇。在一个医生和一具尸体独处的刹那,“他”居然动了,还呻吟了一声,不可否认,当时张楚楚吓坏了,她倒退了一步,脚下一软,手就不由得抓住什么。在粘连的焦熟的四肢痛苦的扭动的几秒钟里,张楚楚仰望着他的头顶里冒出些什么东西,很象很象一些烟,就象沈爰无意中看到的那样。
作为医生,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怀疑,她没有一丝念头,认为那只是眼泪模糊了视线,而是迅速作出了判断。
应该是俗称是“灵魂”的东西,可是作为一个学者,张楚楚不是这么定义的,她称之为某种超物质——意识的载体。这如果得到确认将是一个里程碑。
而它就在离张楚楚不到几十厘米的地方,正在迅速的消散。
张楚楚可以做的就是抓住它。
这一秒钟的清醒,让她看到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瓶子,黑色的空瓶子。
在下一秒,张楚楚的瓶子就扑上了那些烟。虽然没有完全抓住,可是十分幸运,很大一部分被装进了瓶子里。
在其后的日子里,张楚楚放弃了所有其他的课题,专心地研究起来,可是,一年以来,除了浪费了一些之外一无所获,更可怕的是它的活力正在消失,有时竟然象空气一样一动不动。
走在路上,她的左手几乎出汗了,她有个大胆的念头,也许是上苍让她获得一个机会,那就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完好躯体,这是一个机会,让她做一次一生都难得做的实验——灵魂附体,也许应该称作“换魂”。
她不奢望成功,但她也不愿意放弃一试。
记忆中,除了见那位伟大的导师之外,她从为这样忐忑过。
离开菜贩的病房只有一扇门了。
没有护士在了,她们已经将他刮成一个标本。
该怎么办呢?
没有人能告诉她。
要是有人在,他一定会发现美若冰霜的张楚楚副院长正象个小孩似的在玩弄着一个黑瓶子。
她摇啊摇,摇着摇着,瓶子里就出现了烟,象阿拉丁的神灯。她的心中在默念,“你要借着他的身体活回来,为了自己,也为了我,答应我,好吗?”
不过没有出现妖怪,还是一股子烟。
烟象有生命似的停留在菜贩光光的脑袋表面,很久一会,然后象是无奈的接受了他,从一道看不到的缝隙里渗进去了。
张楚楚激动地看着那呼吸均匀的身体,然后紧紧盯着各种监视仪,可是十分钟过了,三十分钟过了,直到两个小时过了,还是没有一丝反应。
她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倾听着自己的祈祷,倾听着自己的奢望破灭的声音。
忍着泪,张楚楚轻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她甚至没有关门。
“你终于离开我了。”
似乎是种解脱。
在她离开后不久,天就蒙蒙亮了。
一个护士睡眼懵忪地走过路过,一见高危病房的门居然没有关,吓地花容失色,赶紧进去检查。随后,病房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啊”
在刘名赶到后,他也出了一惊,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毕竟这个病人从送进来后,就初步检查没有什么大碍。
醒过来不是很正常啊。
他一把拉住小护士,“别大惊小怪地吓到病人。”
是病人吓我啊。
可是小护士不敢说,只好悻悻地走出了病房。
“记得,通知下张副院长,病人醒了。”
“哪个张副院长?”
刘名脸拉得可以媲美油条,“还有几个张副院长?”
“哦。”护士走出房门就吐舌头。
刘名旋即恢复了值班医生的职业笑容,“你醒过来,能把你的真实姓名和家人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王子。”
“你确定?”刘名点点头。这个年轻的菜贩看上去还有几分英俊,要不是救回来了,就可惜了。
那个马之林不学无术,就知道拍马屁,要不是自己坚持,一个生命就可能……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你家里人呢,又办法联系吗?”
王子一楞,还是不要通知他们吧。于是,他摇摇头。
“你现在还不能活动,要保持卧床,我马上安排给你做全面检查,要相信医生,好吗?”刘名慎重地说,“请把那只瓶子放下,好吗?我保证不会拿走它,任何人都不会。”
王子很听话的将张楚楚留下瓶子放在旁边,然后躺下。
“你今年多大,有什么人可以来陪护你吗?”
“十九。”接着又是摇头。
“也没有?”看王子再次点头,刘名觉得有些难办了。
“职业呢?”
要是说是学生,恐怕要通知学校的,那么只好用另外一个职业了,“我在春风菜场卖菜。”
闻讯赶来的一个医生一笑,“菜贩是种很有前途的职业,等你好了,你还是可以去做一名光荣的菜贩。”
刘名皱眉,“司马大夫,注意你的措辞。”
王子腾地站起来,他的身材结实魁梧,看来身手也很敏捷。当时就把司马大夫和两个小护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王子冷冷地说,“我自食其力罢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把我从事职业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很向往,或者这就是你童年的理想。”
看着他冷静又真诚的表情,病房里所有人都爆笑。
司马大夫也笑了,笑完他轻松的说,“经过我的检查,病人的神智基本清醒,思维很有条理,应该不存在神经外伤。”
“小李带他去做脑ct。”刘名对着一个护士说,然后接过王子手中瓶子。虽然他也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个瓶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又看着有点眼熟。他若有所思的把瓶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他不知道那里面曾经承载过一个顽强的灵魂。
等他们走后,司马大夫突然问,“这人的医药费怎么说的,我查了记录,好象没有预交啊。”
“这是张副院长的病人,你就不要管了。”
司马神情诡秘地指指老大楼方向,“是她的病人?”然后若有所思看了看王子的卡片。
“不是车祸病人吗?”
刘名看看司马,他知道他在说什么。
按照常规,车祸病人是一定要超常规用药的,因为,一来保险公司会买单,二来事故责任方会先行支付,三来有一定的程序如要治疗结束后再结案等等;所以对于医院来说,车祸病人的治疗是很受院方重视的。博爱医院曾经为此开过一个很正式的会议,出台了明的暗的一系列措施,总结为十六字的方针:“有力争取,尽力挽救,努力治疗,全力配合。”尽在不言中……
对此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因为执行数年来,广大医护人员的收入有了长足飞跃,同时医院的大环境也得到了改善,最显眼的就是新大楼的规模了,站在24层楼顶,一览众山小啊。
此时的司马却在搅尽脑汁思考怎么办,夜间抢救是不好先收费的,现在人也度过危险期了,又是白天,总得收费吧,混不过去的,但怎么收,让谁去收却大有讲究,尤其是在张副院长的注视下。
司马大拉拉的说,“先补个手续吧,病人家属通知了吗?”
“病人的家属一时找不到,不过他既然有工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菜贩也叫工作,你还让去做脑ct?”司马脱口而出。
“现在我已经交班了,你可以把他叫回来。”说完,刘名拍拍司马的肩膀,走了。
“真是的。”
司马查了一下记录,松了一口气。
他径直走到七楼的急诊病房,那里已经有两名警官在做笔录了。
沈爰小心的说完,做笔录的女警合上本子。
“小路,我们去看一下受伤的那位,好的,你休息吧,有什么我们会再找你的。”
“我就是那个菜贩的主治大夫,司马。”司马直接走了进去。
“哦,你好,由我负责处理这起车祸,我姓廖。”
“廖警官,病人正在做脑ct,在结果出来之前,我不好做最终的确诊。”
“我明白,现在还在危险期咯。”
“这倒不是,据初步诊断,外伤不是很严重,脑部就不太好说了。”
“脑部?”廖警官眉头紧皱,看样子不好办。“病人的身份可以确定吗?”
“王子,十九岁,职业只知道是个菜贩,其他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这就不好办了。”
“是啊,我们院方也觉得是个问题啊,只要还是费用,昨晚已经大量用药了。”说着不经意的瞄了沈爰一眼。
沈爰插话,“费用不是问题,全部由我支付。”她打开包,拿出本支票就撕了一张。
司马赶紧走上两步接在手里,是张限额支票,最多可以填九万九千九百九。
“先交多少啊?”
“除了我的费用,先交五万够了吗?”沈爰已经清醒,她一早就刷了牙,洗了脸,现在虽然铅华洗尽,却是不失风采。她的美貌也让司马一阵迷惑。
“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吧。“
“当然。”
望着沈爰的背影,司马象托着沉甸甸的金子一样。
有钱人呐……不对啊,没有盖章。
“沈小姐。”
“什么事?”
“这个,这个没有章,不能用啊。”司马一脸的尴尬。
沈爰一笑,拿过来就放进包包,顺手拿出一张卡。“刷卡可以吧。”
“可以可以。”
司马又松了一口气,他还在庆幸自己看出来了,要是拿了支票把人放走就惨了,说不定一分钱也到不了帐,那还不扣奖金。
他象个仆人一样带着她下去划卡,等确认后他才真正松完这口气。
接着她,转身向里面走去。
“沈小姐,大门在那边。”
“哦,我知道,我去找一下你们的张副院长。”
司马又楞住了,不会是去告状的吧。
咱可是全为了医院着想啊。
在沈爰踏进张楚楚办公室的时候,张楚楚从里间的小床上一跃而起。
“别紧张,也只有我这个姐妹才会来这里。”沈爰笑着掩上门,“你是不是梦到什么歹徒破门而入,想123啊。”
“你呀,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是啊,本小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什么财啊色啊都会滚滚而来。”
“到时候,你就不认识我了。”
“放心,你我好姐妹,又救我于危机,我怎么也要找个把小白给你,破了你嬷嬷的处子身,再拿个一亿两亿的花差花差。”
“去你的。”楚楚笑骂。
“说真的,那个家伙你是怎么救活的?”
“救活了!”楚楚差点从小床上掉下来。她忍住眼眶中几乎喷涌而出的眼泪,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怪不得你象个没事人似的,害我忙活了一夜。”
“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早知道就不救他,让他的怨灵来找你好了。”
“你见死不救,他只会来找你。要是来找我说不定就爱上我了,我呀就和他来一段人鬼情之再三未了。”
“你就贫吧,说吧,你来是谢谢我呢,还是来安慰我的,我可以累了一夜啊。”
“当然是来谢谢你的,走吧,我请你吃饭。”
“最贵的?”
“行。”
“不如折现吧,我再睡会。”
“想得美。”
沈爰拉起楚楚就往走,“我还没有换衣服呢?”
看着沈爰一脸的坚决,她也打消了立刻去见他的迫切心情,毕竟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
见他无益,还是调整下心绪,在见不迟,也许他不再认识自己了呢。
“不换也行,你这天使装,走出去回头率肯定比我高,说不定还有制服爱好者尾行呢。”
“你这种女流氓,不要说我认识你。”
“好,吃了饭我们分道扬镳。”
“现在还早呢。”
“先去放松一下下,再去美丽一下下,然后是解馋一下下,最后是奢侈一下下。”
“好,我这九十斤就交给你啊。”
“你那里九十斤啊,少说也有一百一。”
“走吧,先看看他再去。”
当她们走下楼时,远远地就看到王子跟在护士小李的后面走过来。
小李正要喊张楚楚,被她用手势制止了。
在呆如木鸡的小李面前,张楚楚和沈爰看着王子走过来。
沈爰突然一笑,凑在张楚楚耳朵边说,“你看他都流口水了。”
“他是看到你这个美女,要不你领回家算了。”
张楚楚嘟哝了一句。
王子见到她们两个有点魂不守舍。
“男人都这样。”沈爰又昂起头象往日那样骄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