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封凯所预料的，他见到了凌浩。凌浩坐在他对面，正目光炯炯的打量着他。他笑望着凌浩，觉得他与凌威确有几分相像。

凌浩的上方，有八个红色的大字：立法为公，执法为民。凌浩程序性的问了封凯的姓名、民族、籍贯、地址、职业等问题，问话才开始进入主题。凌浩拿起蓝山别墅的房产资料，问封凯知不知道自己违了法。

封凯摇摇头，自信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聪明的人。他们不犯法，却也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办事情。就拿房产证来说，很多房产商会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跑，然后再慢慢等，直到拿齐证件。但是，我们不需要，凭着市委市政府对蓝山项目的支持和重视，我们当然可以很轻松的办齐一切手续，甚至不需要正常的程序。然而，那些证书又都是合法的。”封凯顿了顿，故意问凌浩：“你就是凌浩？”

凌浩漠然的点了点头。封凯朝他笑笑，把目光移向了凌浩身边的苟万福身上，“你就是渎职侵权处的苟处长吧！听百姓说，你是个好检察官。”

“老实交代问题。”苟万福回望了封凯一眼，发现封凯脸上，仍旧挂着那副自信的表情。

“这个问题原本就很清楚，只是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而已。”封凯淡淡的说道：“如果你把长丰集团开发的几个别墅区或者住宅区的房产资料都查一遍，也许，你就不会这么问我了。我承认，所有的房地产开发，都是我在负责。但是，你们真要说那些房产资料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在那些客户资料中，为什么会有市委”

凌浩还没说完，苟万福就打断了凌浩的话，说：“你们的客户资料中，有个叫曾颜的人，据我们调查，她不过是市政府招待所的一个副主任，你们没考虑过，这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别墅的吗？还有一个叫万小玫的，只是个夜总会的领班，怎么可能买得起别墅？你能解释一下吗？”

封凯接过凌浩递给他的照片，又看了看苟万福口中的房产资料，笑了起来，说：“当官的重名，为商的重利。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封凯停了一下，才说：“其实，我本来可以不回答你这种幼稚的问题。作为商人，根本不需要考虑客人的购买力。不过，我改变主意了，决定好好回答你的问题。这两个客户的资料，我真没什么印象。这年代，漂亮的女人，买一套别墅，是完全可能的。如果，我想养一两个情妇的话，我也会送她们一两套别墅。不过，我是个商人，得自食其力。不像你们这些做官的，可以拿国家的钱去挥霍。”

“封凯，注意你的态度。”苟万福脸色铁青，觉得封凯是在故意绕弯子。

“对了，你们是不是想问我，蓝山别墅的房产资料中，为什么会有陆书记等人的信息。对吧？”

凌浩和苟万福心头同时一惊，不知道封凯到底要说什么。

“其实，那些房产证，也是合法的。只是要真送出去，就不合法了。所以，到现在为止，那些房子一直空着。房产证，也一直存在建设银行的保险箱里。”封凯忽然叹了口气，说：“根据公司规定，客户资料是绝对保密的。当然，政府相关部门要查，我们会很配合。”

“谁信你这些鬼话？”苟万福不解的摇了摇头。封凯明明有行贿嫌疑，却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谁也不能确定，当事人双方，私底下是如何交易的。

凌浩紧锁着双眉，在脑海中细细品味着封凯的问话。他觉得，封凯确实有行贿的嫌疑。不然，他为什么要打电话到渎职侵权处，说自己准备来检察院自首呢？凌浩盯着眼前的封凯，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孙杰川脸色凝重的站在门口。朝苟万福和凌浩招了招手。两人见状，赶忙站了起来。苟万福和凌浩互相望了一眼，出了审讯室的房门。

两人刚一走进孙杰川办公室的房门，孙杰川就大声骂道：“胡闹，你们简直是在胡闹。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们私自传唤了两个局长，一个房管主任，一个规划办公室主任。你们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孙杰川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谁的主意？”

“我的。”办公室门开了，郭士德和骆东河并肩走了进来。“孙检，我们当时请示了陈副书记，说案子可能牵涉了国土、规划、房管几个部门。他说要我们不要有任何顾虑，放手去查。”

“那他有没有下令，让你们去把长丰集团的总经理带到检察院来？”

郭士德低着头，没再说话。他确实没有告诉陈维，说事情还牵涉到了陆鸿书记。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孙杰川扫了众人一眼，“你们知不知道，长丰集团，是池水市的支柱产业，又是我们海河省明星企业。你们这么胡来，叫我怎么向市政府和市委交代？”

“不管他们是什么企业，只要犯了法，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凌浩不满的回顶了一句。

“证据，证据呢？没证据的话，先放人。”孙杰川望了凌浩一眼，说：“肖副书记明天要来视察，你们最好今天就把这件事给我处理好。还有，那份房产资料，要保密调查，别再给我捅出去了，我自有分寸。人，先放了再说。”孙杰川停了下来，叹了口气，“你们的首要任务是查清刘宝国的案子嘛！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

凌浩不知道检察长口中那个‘以后有机会’是什么意思。但他总觉得，孙杰川是有意要包庇市委书记，这让他心中很是不满。

孙杰川瞟了众人几眼，朝他们挥了挥手。几个人低着头，出了办公室。

当几个人走后，孙杰川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按了一下电话上的按键，说：“叫姚明泉和苟万福两位同志进来。”

没过多久，姚明泉和苟万福就走了进来。两人刚一走进办公室，孙杰川就笑了起来，说：“老苟儿，说说，你怎么连我都要隐瞒？你愿意相信常委，也不相信我，是吗？”孙杰川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现在，你恐怕只信得过凌浩那小子了吧！”

“没有的事儿。”苟万福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凌浩能够办事，而且，我不想牵连你。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顶着。”

孙杰川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明泉，你都知道了吧！”

“东河跟我说了。”姚明泉忽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心情激动的说：“孙检，我还是不太相信，书记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是啊！我也不信。”孙杰川望了苟万福一眼，语重心长的说：“万福，你也在官场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是房产资料，房产证复印件，全部都是真实的。你难道叫我假装没有看见。”

“那你至少也该先同我商量商量。你这样擅作主张，是很危险的。”

“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官了。”

“好了好了。”姚明泉当起了和事佬，他望着苟万福，淡然的说道：“不过，你抓捕封凯，就是不对。”姚明泉顿了顿，又说，“你去找那几个部门的人问话，有陈维书记的允许，又可以借刘宝国案子作幌子，这当然可以。但是，你在不告知上级，没有逮捕证、证据又不确凿的情况下，私自抓捕长丰集团总经理，就绝对是错误的。”

“我没抓他，是他自己打电话给我，说他想交代问题。”

“明明有人看到，是检察院的人带他过来的。”孙杰川不解的望着苟万福。

“是，是我派人的。而且，也是他要求的。他说要是没警车去，他就不会来。”

“什么？”姚明泉和孙杰川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封凯居然自己想进检察院。

孙杰川叹了口气，说：“这些商人，真是越来越难理解了。”

“孙检，肖副书记明天要来池水，不会是为了这件案子吧？”姚明泉急急的问道。

“刘保国的案子上了省里的内参，书记和市长都受到了点名批评。”孙杰川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他淡淡的说道：“如果，有人把蓝山别墅的资料也捅到省里的话，省里很有可能”孙杰川没有再说话，而是紧锁着双眉，凝神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