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赛时,椰椰还管甲方鬏形发髻的主辨叫似棘龙,而甲方另一主辨是狂士,辩论会上大放厥词说“章太炎算哪门子国学大师,有我‘淑质贞亮,英才卓异’吗,充其量也是我徒孙。我忠果直正,志怀霜雪,飞辩骋辞,溢气坌涌,李敖连做我徒孙都不够。鲁迅也算战士?我呸,也就配跟梁实秋、张若谷这帮儿子孙子们斗法吧”。
人言啧啧。
乙方浩燃:“瓦釜雷鸣,狂者自毁。《史记?西南夷列传》出一最滑稽的典故,知道是什么吗?——夜郎自大。”
狂士暴跳如雷,锋芒逼人,自称是现世之祢衡。
可惜,没现世,反现眼,与浩燃一辨后,直由祢衡变为张衡,改研究地动仪去了。
剩似棘龙孤军奋战,在真爱与早恋辨题上言“早恋龌龊,早熟就该遭鄙弃”,口若悬河竟凿空之论。
乙方幽涵:“请问这‘没理还挺声高’的同学,你是几岁ru齿脱落长出恒齿的?”
甲方似棘龙:“这和辩论有关系么?我六岁掉的。”
乙方幽涵:“多数人都七八岁,你为什么没用锤子把牙砸牙床里等七岁再长呢?”
甲方反唇相稽:“你真幼稚,那样牙不就毁了吗。”
幽涵入室操戈:“牙砸回牙床只毁颗牙,初恋要砸碎了,毁的是一辈子。既然你那么恨早恋,那赶快去掘你家主坟鞭尸吧,他们不光早恋还早婚呢。《金缕衣》有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难道你没听过鲁迅说‘用自己的手拔自己的头发妄想离开地球’是愚蠢行为吗?”哄堂大笑。
浩燃赞幽涵“鹈鴂叫时,众芳凋零”。
甲方不服:“照这么说,带头爱上儿媳杨玉环,成了性解放先驱的李隆基应该是你们祖师爷了?”
乙方椰椰:“李隆基怎么了?推翻毒辣的韦氏母女,消灭了太平公主,出现了‘开元之治’。那是雄韬大略,爱上谁那也叫盛唐。”
甲方反诘:“盛唐?我看是奢靡腐败的温床,姑苏枫桥、云中骊宫、长安酒肆、西塞白鹭、浔阳琵琶。如按《新唐书》载的‘妃嫔四万’看,你所谓唐玄宗的雄韬大略恐怕只是浩浩荡荡玩女人吧。”
乙方浩燃:“唐朝蓄妓属上层人士的风雅活动。苏轼狎妓,杜牧,元稹贪色,白居易滥情。但,苏轼狎后倾荡磊落,并做出豪放的《赤壁怀古》,等一系遒劲峭拔的词章;而潇酒的杜牧也将缠绵旖旎的笔墨涂抹在秦楼楚馆,留下惊鸿一瞥的风景;元稹好色,薛涛、李冶、鱼玄机、刘采春,四大唐代才女,他得其二,但他没忘为历史留下不朽的《莺莺传》;白居易出任苏杭太守,‘极宦游之乐五年’,‘五宿澄波皓月中’品尝苏杭佳丽,可诗魔白居易对唐诗的功劳是尽人皆知的。当然此后,还有‘至斗险韵、铸伟词,一时几无与抗手’的易顺鼎,北京大学、中央大学的一代鸿儒黄侃。可这些人狎昵以后就心融神释地放下了,而你们却一直对此类事耿耿于怀、纠缠不休,究竟谁更不道德,更猥琐一些呢?”举座鼓掌。
甲方:“那这样说自唐以来,刘禹锡、欧阳修、黄庭坚、蒲松龄等等青楼聚宴就是高雅的事喽?”
乙方:“反正比你高雅!‘山河险峻处;谷壑深焉;人生饱暖日;大欲存焉’,要把这些人注销了,历史能痛得哇哇大哭,你信不?”
时,满座风雨,人言言殊,众说纷纭。又唇枪舌战一番,不分胜负。
甲方“我呸!简直对驴弹琴”。
乙方急了“鸟人,你呸谁”。
甲方:“我就呸你怎么地,呸呸呸。”
乙方暴跳:“我也呸,我呸呸呸呸呸呸呸。”
辩方群体互吐口水,丢本夹子,扔鼻涕纸,撇皮鞋头,掷塑料凳,由民事纠纷直发展成刑事聚殴。
教授一看辩论太激烈,连忙打住,圆场说“这辩题本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无须分轩轾,这场辩论已经非常精彩非常成功了”。
豪爽易怒的东北熊入戏太深,仍光脚独骂:“俺们内旮儿就没你这埋汰的科琛鸟儿,赶紧把俺鞋撇来俺好削你,再得瑟不撇,俺可过去撸你了。”满堂哗然。
辩论赛后,浩燃幽涵锋茫初露,教授甚赏,予以鼓励。不久,浩燃听闻与大熊同入文联的小嘎,赛后得人垂青,谈上恋爱。好景不长。情人节,吝啬以极一文如命的小嘎效仿其它恋人送花、吃水煮鸡,结果,人家得个蜜吻,他挨个嘴吧。原因别人送朵玫瑰花,他送半袋苞米花;别人携女人去酒店吃水煮乌鸡,他拎破锅领女友去河沟边吃水煮田鸡。浩燃想早年小嘎若被吴敬梓发现,那《儒林外史》中严监生定更加吝啬。
第二十章文人糗事
入联与入学终算同门异户,对浩燃则是迥然不同的心境:后者是教育编织的故事结尾,蜷在充斥着迷惘与失望的天堂里俯视地狱;而前者是又一美丽憧憬的开始,站在氤氲快意与希翼的地狱中瞻仰天堂。
浩燃龟缩在文联墙角一个多星期,毫无龟眠的安逸,整个人连发型都在梦幻愉悦与现实苦痛中挣扎得好似泰森的陪练员。他情绪仿佛春秋时节早、中、晚的气温,心情也被种叫谷盈盈的寄生菌扰得如伤风塞鼻一般毫不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