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下的一座小山村。村不小,山小。
闭月山,羞花村。此地处荆州南部,周遭几无大山,但凡有山的处在绝多有水。喝与湖泊潭溪浸润着灵秀的山,绝不大的平原滋养出数不出的如玉般的秀美女人。
这是魏辽、水生两人进过的第七座山。
走进入山的坎路,魏辽提着长刀走在前面,后面水生牵着马,那是水生一生中从未接触过的大畜生,简直让水生又惊又爱。水生这个十三四岁的年纪,偏爱一切充满力量的东西。他不时偷偷摸着马背上挂着的那杆白蜡杆的棱尖长枪。
“四叔,我们这回是去哪里?各样的山我们都进过七座,你要找什么?”水生吃力地牵着那匹不服气他的大畜生,呼哧呼哧地问。
“找人。还有,以后别叫我四叔,叫四哥就成了。”
“那不行,那不差辈分了吗?你还跟我叔称兄道弟的。”
“随你!”魏辽走不算慢的步子,提着长刀,不时停下警惕地望着周围,头也不回。刚进这座山,就叫一伙强盗给剪了径,幸亏那些家伙饿得发昏,又叫魏辽提刀一阵好杀,才驱赶了他们。
“哎呀!”水生忽然一阵怪叫,跌坐到地上。
魏辽听了水生的叫声,快步赶了过来。“怎么了,水生?”
“四叔,我踢到了一块石头,脚肿了个包。”水生刻意捂住那受伤的脚。
“那你坐上马,我牵着。”魏辽牵住了马。
“这么高,我上不去。”
这时候的马有鞍无蹬。
魏辽单手夹住水生,把他提上了马,一只手牵马,一只手提刀,仍不放松警惕。万一叫人暗箭射了,那可是自己和水生两条人命。
水生捏着马缰,坐在这个大畜生的背上,快活地不时摸摸马的头,偷偷碰碰那根好看的白身枪。
走了一阵,到了一个矮坡。
魏辽歇下了脚,弃了马缰,欲从枪头解下酒葫芦,却看见水生踢踏着两条腿,脚上分明没什么肿包。
心情郁闷的魏辽怒视着水生,他本来就是个杀气很盛的人,能给人很重的压迫感,怒起来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如刀般扎得人痛,把水生看得打颤,水生喃喃地想说些什么,可又不敢。
魏辽忽然暴喝一声,如同晴天了响了霹雳,劈啪一巴掌把水生打下了马。
“我生平最恨欺骗!”
水生忽然从高高的马背上跌了下来,头是先撞到地面,跌出了一头血,神智还算清楚,可又被魏辽吓得心神俱裂,恍惚中面对魏辽跪了,颤抖身子着说,“四叔,我不是故意骗人的……”
盛怒微消的魏辽又给水生一脚,喝道:“给我滚!!!”
水生被踹得倒地,复楞楞地跪在地上,惊恐地望了望魏辽,眼睛低垂,开始木然。
忽然一个女人胆战心惊地尖叫,从矮坡边的一个草丛里提起裤子,连滚带爬地向坡上跑。她刚才在撒尿,也给魏辽的一喝吓得不轻。倒是这一闹,魏辽的火气下来了,想起水生这孩子跟着自己连着走了几天的山,想必吃了不少苦,又看到水生一头的血,连忙蹲了下去,从衣摆上扯下一大块布,给水生包上。
这一包,却发现水生的头跌出个大凹口,血流不止,这脑袋里的血能有多少,那经得住这样流,魏辽心痛地搂住水生,发现这平常爱闹腾的孩子脸色苍白,已经没什么气了。
想起那个跑上坡的女人,魏辽不知道那里生出一股气力,腾地把水生抱起,飞快地望坡上跑,也顾不得被荆棘划烂的裤管喝皮肉,边跑边对水生喊,“水生,你醒醒,四叔再也不肯打你了,我再打我王八……”
“水生,四叔就是个王八,可是你还有你娘要养呐,你还要出去闯荡呢……”
快跨上坡的时候,水生的头歪了下去。
魏辽像临时被抽掉了精气神,搂着水生,腾地跪倒了,眼里流出泪,茫然了一阵,忽然猛地狂抽自己大嘴巴子。“魏老四啊,魏老四,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水生才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呀,就叫你他妈活活给打死了……今天老子也打死你……”
良久,待魏辽觉得没希望的时候,水生忽然虚弱地咳嗽了一声。
魏辽欣喜万分,温柔地搂着水生,看到水生缓缓睁开的眼睛,他高兴得在水生脸上猛地亲了两口。
水生万分虚弱地抬高眼睛,“四叔,我不……不小了。”
“嗯,四叔知道了。
魏辽轻轻地升高腿,把水生搂了起来,然后快步越过坡顶,脚下是一片下坡,眼前是一块山村。
就像最黑暗的时候见到大片光明,魏辽的力气蹭地上来了,由于坡不平整,脚步深深浅浅地快速跨下坡。
“四叔,我知……知道你不……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