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的话剧社开社员大会,不能那么快赶来,叫我们先逛着。”
家明头戴一定鸭舌帽,身穿一套印有大大数字的运动衣,像一个棒球小子。他显得非常兴奋,大概是在感化院呆太久了,难得有一次长假期。
“澄海哥,我们进去看看。”
我们见面的地点在一间乐器专卖店店门前。店面很大,中外乐器应有尽有。家明径直带我来到吉他处。
“你会弹吉他?”我问。
“不会。只是看看。我班上有个同学会。一到音乐课就给我们演奏吉他,在班上很受欢迎。澄海哥,你会吗?”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会。
家明似乎对吉他很感兴趣,我们在那里看了很久,围着吉他架柜转了一圈又一圈。
从乐器店出来,我们沿着繁华的北京路步行。人很多,又是五一长假,北京路是寸步难行。公司白领,一家大小,结伴学生,亲密情侣,迎头便撞上。我们没什么东西要买,随着人潮移动,走马观花地走了一遍。
然后我们步入一条相对冷清的街道。耳边再也没有嗡嗡哇哇的声响,说话也能听见了。家明这时候说个不停。对我讲他的故事。打架斗殴如何保护自己,打劫店铺如何分工合作,如何躲避警察,如何逃离现场等等。不知怎的,我听起来都像一个个妙趣横生的恶作剧。而我在他这样的年龄,无非就是在学校埋头读书,放学即回家,回家即做作业,做家务母亲也不让多干。
走累了,我们在街边一张长木椅上坐下,稍作休息。我们无聊地打量过来行往的路人。家明似乎说累了,也不说话,手拄着下巴,口中念念有词:
“36,37,38,39,”
当有两三个同他年龄相仿、身着校服的初中女生经过时,他嚯地坐直身问道:“澄海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我一时怔住,真令人难以回答。我迟疑了一会说没有。
“那初中时候呢?”
“算算是有吧?”我想了想,磕巴巴地答道。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我看看他:“有。”
“我可是有喜欢的人哪。”他语气听起来十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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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叫雨薰。这名字好听吧?我们只同班过一个学期。人很安静,笑起来甜甜的。因为额头上道伤疤,总是用头发掩着,大概是怕人见到取笑。我却觉得好看极了。当然有混蛋会取笑她。我替她揍过他们。我一直想保护她,可惜现在不能啰。大概她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啦。我也觉得我配不上她。”
“那她现在在哪里?”
“在那所中学读初三。学习成绩很优秀,会顺利考上重点高中,然后再考上名牌大学。就这样。那时她会忘了我吧。”
“那你们现在有联系吗?”
“有。呵呵。”他不好意思起来,“我去了感化院后,她只给我来过两封信。没写什么了,就是叫我不要打架啦,做坏事啦,早日改过自bsp;第三章(9)
新啦。但写起来还是婆婆妈妈,长篇大论的。”
“唉。”他喟叹一声,“我爱她。但是不能给她幸福。”一副大人正儿八经的口吻。
我不由笑了,拍拍他的头:“嗨嗨,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想着给别人幸福了。”
他咧开嘴,一脸羞怯的笑容。
“嗳,澄海哥。你有没有对女生吹过口哨?”
我摇摇头。“没有。我想都没想过。我也不会吹。”
“很简单的。我教你。那这样”他示范给我看,“捏住嘴唇,舌尖顶住下牙内侧,舌头向上拱起,使劲往外呼气”
我充满好奇心地试了几次,竟然能勉勉强强吹出。
“喂,快看!”未等我反应过来,家明就对三个手挽手过马路的妙龄女郎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女郎们朝我们看来。
“澄海哥,她们都看你呢?”
“你怎么就真的吹了?”
“这有什么。有男生对她们吹口哨,她们不知有多高兴。”
家明怂恿我对过路的女孩吹口哨。我也想一试。但眼睁睁看着十几个女孩从我们面前走过,我始终没能提起勇气。
“行了,家明,走啦。”我扯起他的胳膊。
“澄海哥,你很没用呀。没点胆。”
我们起身向前继续走,不知不觉步入同样繁华喧闹的上下九路商业街。待从下九路出来,我的手机被扒了。
“可恶!”家明愤愤不平。我没说什么,心里很难受,又得节衣缩食了。
我们闷闷地走了一段路。
“澄海哥,跟我上车。”在一个公交站,家明突然拉我上车。
“这么快就回去,不是说等你姐来吗?这路车也不对呀?”
“别问,上就是。”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被他拖着上了。
繁华街区的公交车实在是拥挤得不行,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上车。在车里动弹不得。家明不顾拥挤,一路向车尾挤去。过了几个站,车里稍微松动一点。到了海珠广场站,家明走回来,拖我下车。我非常纳罕,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下车后,我正要问他。
“给,澄海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塞进我手里,摇头晃脑地说。
“手机?”
我拿着手机,一看不是我的,又看他得意洋洋的神情,刚才上车又下车,立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家明,你?!”
我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他。
“得还给人家。”我语气严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