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余庆思索的劝慰道:“皇上,清者自清,后人最终会明白皇上的用心的。皇上真要有杀他之心,十几年前郑王或许就不在人世了。何必又让他活了这么多年,皇上是个胸怀坦荡光明磊落的皇帝,历史会给皇上一个公正的评价的。”
“宗训临终前有什么遗言吗?”匡胤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皇上那个老太监只听的宗训说了一句话那就是:父皇,不孝儿子宗训去见您了。那个老太监前两天在世宗皇帝的陵寝前用剪刀刺中自己的心脏也已经身亡了。”吕余庆答道。
“他是世宗皇帝的贴身太监要不是为了照顾宗训早就与先帝同死了。”
吕余庆见此事太过敏感不敢在继续纠缠下去便问道:“皇上,关于郑王的葬礼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旨意?”
匡胤思索道:“传旨,郑王的灵柩运往京师葬于世宗皇帝的庆陵之侧,全国举行国葬。另外朕将素服为其发丧,辍朝十日,在京官员皆可以前去祭奠,百姓也可在家设殿祭拜,官府不得干涉。”
吕余庆想不到匡胤会搞的如此隆重,担心的说:“皇上,这太过张扬了吗,恐怕不和礼制吧?”
“有什么张扬的,他本来就是个皇帝,死后当然要以帝王之礼安葬,你说朕光明磊落,朕当然要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朕的内心才会稍稍安慰一些。
宗信下葬之日匡胤素服率百官为其送行。待葬礼完毕之后,匡胤屏去所有臣子和侍从,一个人用双眼怔怔的望着世宗皇帝的陵寝。本来秋高气爽的天气渐渐的乌云涌了上来,很快瑟瑟秋风夹杂着稀稀的秋雨飘落下来。匡胤内心也是翻滚不已,突然双膝跪倒在陵前,泪眼模糊道:“陛下,末将今天来向您请罪了........末将知道您一定是恨末将,恨末将多走了您的大周江山,诅咒末将不得好死........
末将能有今天全是您赐予的,没有您就没有末将的一切,大宋能有今天也全是继承了您的遗产。可是陛下,末将原来也以为做皇帝是多么的风光无限,现在我才深深懂得当年陛下整日忧虑和操劳的疲惫神态,陛下,做一个好皇帝真的好难啊,好累,其中的苦楚是常人无法体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是陛下末将现在虽然拥有万里河山,上万臣子,千万百姓,但当末将心烦意乱的时候多想找一个人说说话倾诉一番,但举目四望整个大宋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朕说个真心话。所以末将现在只能对着您来唠唠嗑了,陛下,难道做一个好皇帝真的要做到孤家寡人的地步吗?”匡胤对着庆陵缓缓的诉说着。
雨水打落在匡胤泪眼婆娑的脸上,匡胤渐渐感到一些冷意,“陛下,末将在您眼中是个罪人,是个乱臣贼子,末将不敢乞求您的原谅,末将已近天命之年,他日到九泉之下您在惩罚末将吧。现在末将得再为大宋做些事情。不敢下辈子我们还做君臣的话,末将一定做一个忠荩之臣,不负陛下。”匡胤哽咽着又静静注视了庆陵好久才说道:“陛下,末将走了,末将把您的儿子带了您身边但愿你们父子团圆,在天堂享受天伦之乐。
匡胤回到宫中便下诏凡是隐名埋姓的柴氏贵族,若要复姓皆赐予公侯爵位,原来的田财归其原主,匡胤此番行为着实在大宋被传颂不已。
一日早朝,匡胤望着群臣说道:“丞相的事,朕这几月反复思索了好久,才明白其实有些事是怪不得你们的,要怪就怪朕对他太过宠信了。朕一再给他加官进爵就是想拉拢住他的心没有想到却更使他忘乎所以,权力,真的太可怕了,它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丧心病狂。所以权力一旦失去制约和约束那便是洪水猛兽。朕高踞于万民之上,而丞相则是百官之首,没有没有任何力量来制约他们,那天下的兴衰百姓生死全系于二人的智慧和好恶之上,那么任何时候赵普的是便不会避免。朕痛定思痛决定设立知谏院,选拔耿直忠正的人担任台谏官,台谏官对于大宋的一切官员上至朝廷宰辅,下至州郡长吏都有弹劾之权,并准许风闻言事。
众臣子静静的聆听着,待匡胤语毕便齐声颂道:“皇上圣明!”
“另外,对于皇帝,台谏官也有规劝之责,对于皇帝不合时宜不遵礼制的事情要告知群臣允以公议。”
众人相视对望站在后面的臣子开始窃窃私语,大多数臣子用眼神传递着他们的疑惑和不安。
匡胤似乎看透了众人的心思,沉稳的缓缓说道:“以史为鉴方能兴国安邦。秦始皇统一六国何其威武,何其壮哉,首开中国帝王一统大业,但苦心经营的大秦王朝二世而亡,还不是秦二世受了赵高的蛊惑胡作非为而无人劝阻;汉武帝将大汉王朝推向了顶峰,穷击匈奴一雪前耻,但晚年终免不了“轮台之失”,错杀了太子和皇后,上演了一部人间悲剧;唐玄宗承继大唐基业,将大唐的百年基业推上了最耀眼最辉煌的时代,开创了至今另我们后人向往和羡慕的“开元盛世”,但晚年却沉溺在酒色之中,误用奸臣为相,终于导致了“安史之乱”,将大唐送上了灭亡之路,亲手丧送了大唐的辉煌。真是天下事成了君王,败也君王。所以一个皇帝整日的听着你们的歌功颂德再清醒再理智的皇帝也会变的飘飘然不知所以,当皇帝沾沾自喜丧失了应有的理智和清醒的时候,任何可怕的事情都会发生。“
众人默默的听着不时的点着头,匡胤站起身来脸色此时越来越严肃,“朕不想大宋重蹈前朝覆辙,所以皇帝不能毫无约束,皇权也不能随意滥用,朕便把这监督之权交给你们这些臣子了。当朕的后世皇帝作出了一些不合礼制荒唐乖张之举的时候,朕希望你们不要再唯唯诺诺,曲意逢迎,也不希望你们明哲保身沉默不语,朕希望你们能够勇敢的站出来向你们的皇帝发出不同的声音。你们要记住当你们站在这朝廷之上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天下苍生的夙愿和利益,所以你们应该呐喊,应该有这样的骨气和傲气。因为我大宋要与你们这些士大夫共治天下,共同开创大宋辉煌的明天。”匡胤说着渐渐变的动情而又激动。
众臣子听着也不禁神色动容,一些臣子似乎被匡胤的话所感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薛居正一脸泪水上前动容的说:“陛下,臣历仕四朝,心早已麻木,陛下今天能说出如此肺腑之言,把臣少年时的梦想和壮志豪情再次唤醒,臣有生之年定为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臣也定当教育后世子孙勤奋好学将来为大宋奉献心智,肝脑涂地以报皇上知遇之恩。皇上能有如此胸怀和坦荡之心,仅凭这一点必能和秦皇汉武一样永被后人铭记,成为圣主名君的典范。”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的声音久久在殿内回荡。
对于匡胤来说这句话早已听腻乐道,可惟独这次听起来却格外的顺耳,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感觉,就像自己刚刚登基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一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满足。
“平身吧。”匡胤目光炯炯的望着众人,意味深长的说:“诸位爱卿,不要为你们的身家性命而顾虑重重,朕自有办法约束后世皇帝,他们不敢为泄私愤而将你们杀头的,否则的话他们到了阴间朕是不认他这个不肖子孙的。”
没过几日匡胤便加封光义为晋王,光义好象在朝廷上并没有领悟到什么,像平常一样回到府邸,见宋琪、柴禹锡、程德玄等心腹幕僚都在厅堂内静候自己。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下官给王爷道喜了。”众人见光义走入厅堂便起身齐声颂道。
光义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你们这是做什么?本王何喜之有啊?”
“王爷,在下是为王爷贺喜,皇上不是在今天加封王爷为晋王吗,这难道不值得庆贺一番吗?”宋琪说道。
"我本来就是大宋亲王,皇上加封了个晋王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吗?”匡胤不以为然的说。
“王爷,难道您还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吗,你是东京府伊,如今又是晋王。王爷想过没有大周的世宗皇帝登基前不是以晋王衔领东京府伊的吗?王爷这下该明白皇上的用心了吗?”柴禹锡提醒道。
光义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激动不已,努力控制自己以免使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内心暗自祈祷:“父皇,母后,愿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孩儿,孩儿定不会让你们和大宋失望的。”
“此事你们心知肚明便罢,万万不可声张出去,凡事都可生变,若得意忘形到时候恐怕什么事情都会发生,那时谁也救不了我们。”光义带着警告的语气说。
赵普在途中听到这个消息,不禁蹉叹不已,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
赵普之事对于匡胤刺激极大,愤怒之余又格外清醒,在夜阑人静的夜晚想了好几天,他这才深切的感受道在这乱世之秋,皇权是那么的不稳定,那么多人在觊觎这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个时候更不可能让幼主当政,世总皇帝要是不要自己幼小的亲子登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荣登皇位的。只有深谋权变之主才能镇的住一些德高望重的臣子,匡胤这才下决心加封光义为晋王的,但内心还是犹豫不定,为防万一只是将光义隐然视为皇位继承人,还可以为以后留有余地。对于卢多逊匡胤虽然很是欣赏但不知怎么的终究不能释怀。虽然卢多逊卢多逊此时又奉上了与尚药奉御刘翰重新纂修的《本草经》,匡胤重新命名为《开宝重定本草》,但只是加封为集贤殿校理,并喻令助薛居正修订《梁唐晋汉周书》,对此卢多逊兴奋之余更多的是失望和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