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赵夫人今日在早朝的路上拦住了我,说丞相在家自行绝食已有两天了,只求见皇上一面,就是死也心甘情愿。”早朝过后沈义伦单独语匡胤。
匡胤沉默不语,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半晌无奈的叹道:“好吧,传旨,让他入宫见朕吧。”
当匡胤见到赵普时也是大为惊讶,赵普一脸的憔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形容枯槁,看上去极为虚弱,极像一位已至垂暮之年的老人,再也没有了以前的从容果敢阳刚之气。
匡胤也是一阵心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待赵普行礼完毕冷冷的问道:“赵爱卿,朕本不想见你,但见你如此诚心,朕就破例见你最后一次。如今你我君臣缘分已尽,朕在有生之年绝不会在见你,希望你见过朕后能安心上路,别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吧,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朕。”
“皇上,臣恃功自傲有负皇恩,老臣有罪,老臣罪该万死。”赵普涕泪纵横。
“是,你是有罪,罪恶滔天,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匡胤本想心平气和的与赵普长谈一番,但是见到赵普后二个月以来的怒怨之气还是没有憋住,忍不住脱口怒道。
匡胤走到赵普的跟前,盯着赵普气愤的质问道:“丞相,赵大丞相,你以为你的那些斑斑劣迹朕不知道吗?你当朕是个聋子,是个瞎子吗?你的那些事朕多少是有些耳闻的,但朕愿意给你机会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所以朕不愿意深究。朕是一忍再忍,而你却不知收敛更加恣意妄为,你要知道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匡胤停顿片刻有蹲下身来道:“赵普啊,朕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朕知道你爱财,但朕赏赐了你那么多的财物,有些东西还是其他国家给朕的朝贡的稀世之宝,朕都毫不吝啬的赏赐给你,可是你怎么还是不知足?朕赏赐其他臣子都是精打细算,有的时候也就是一纸诏令几句嘉奖而已,但是这对他们来说就足以令他们感恩戴德了。惟独对你丞相,朕出手大方,可你呢?身为一国之相,就这么公然败坏大宋刑律,践踏朕的诏令,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赵普早已泣不成声。
“更可恨的是朕设三司使和枢密院分割丞相的军财大权,朕这样做不是限制你赵普的权利而是为了后世子孙不再重蹈五代割据之故事,保大宋长治久安。而你确暗中勾结李崇矩,私窃军权,你大奸似忠,大恶似善,实乃国之蠹虫!”匡胤指着赵普怒骂道。
“皇上,皇上......”赵普只是在哭泣。
“丞相,朕不想见你就是怕朕太过激动,既然你来了,咱们君臣都到了这个份上,咱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朕不在人世的时候,暂且不问是谁继承了我大宋的皇位,那个时候你已经权倾朝野,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权力已经严重威胁了神圣的皇权和一个皇帝的尊严,朕想知道假如朕的后世子孙要削夺你的权力,告诉朕你会怎么办?”
“皇上,臣会拱手让出相位以待贤者,以避君王猜忌。”赵普突然显得十分的清醒。
匡胤干笑了几声,说道:“拱手相让?谈何容易啊。朕和你相识二使余载难道还不了解你吗?你岂会坐以待毙,束手就缚?即使你念朕的恩情放弃了,但是你的那些死党们会愿意吗?朕苦心经营的大宋江山很可能便会毁在你的手中。”
“皇上,臣决无叛逆不臣之心,臣对陛下是忠心耿耿的,日月可鉴。再说大宋忠于陛下的文臣武将,臣就是有贼心也没有那个胆量,皇上对老臣是恩比天高,情深似海,老臣会终身铭记的,不敢相忘,臣不会背叛陛下和大宋朝的。”赵普痛哭不已的哽咽道。
匡胤闭上双眼点点头,道:“或许你会顾念朕对你的恩情,多少有些顾虑,但你决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势的,你不会与朕的子孙公然撕破脸但你也会不断加强你赵家的势力,将朝廷的生杀大权紧紧握在自己的手里,将朕的后世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到了你儿子或者你孙子的时候改朝换代便是理所当然了,你是至死也没有背叛朕但你却做了曹操,做了司马懿。”匡胤突然睁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赵普。
赵普内心大恐,怔怔的望着匡胤。
“至于你说的那些文武官员,在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年代,能有多少人会像李筠那样为先帝尽忠而死。哎,朕知道很多人都是识时务的,他们的道德防线在强大的权势面前虚弱的不堪一击。他们的忠心并不像他们平时口口声声的说的那样誓死忠于朕忠于大宋朝的。”
赵普低头不语,匡胤似乎平静了许多,双手扶起赵普,两人的目光互相对视了许久,匡胤不免长叹一声,语气中几分失望几分哀伤,“赵普,你知道吗?朕多么希望你我君臣能够同心同德,上下一心为了华夏一统的伟业而努力,朕也多么期盼我们能够上下相安无事,就像刘备与诸葛亮,唐太宗和魏征那样如鱼得水,朕怎么也想不到你我君臣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皇上,现在老臣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老臣谢皇上不杀之恩。”赵普擦拭着泪水说道。
“临走了还有什么对朕说的吗?”
赵普听到这话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绪,显得出奇的镇定,庄重的语匡胤:“皇上,今天下已定,臣建议皇上立皇长子德昭为皇太子以安国本稳民心!”
匡胤听完内心也是猛然一颤,但很快冷冷的回绝道:“朕自有主张,这是朕的家事,不用你这外臣来干涉。”
“皇上,如今天下已经大定,可皇上十几年不立太子,天下人不免迟疑观望议论纷纷。德昭文武双全,聪明睿智,已堪当大宋......”
“住口!”匡胤断然打断赵普的话,“朕现在可以告诉你,朕会为大宋负责,为天下苍生负责,朕会选出一个贤明的君主造福天下的。你就不要操你不该操的心,去河阳造福一方百姓吧。”
赵普脸上充满了绝望,泪水再次溢出,诉道:“皇上,臣自知今日一别,我们便可能不会相见了,臣再也回不到皇上身边为皇上出谋划策了,臣现在为皇上上最后一份奏疏。”说着便从衣袖中掏出奏本郑重的递送给匡胤。
“爱卿,一路保重吧!”匡胤沉重的说。
待赵普退下之后,匡胤打开赵普的奏疏,看过之后,不停的摇摇头,喃喃自语:“赵普啊赵普,朕是那么的恨你,可是你总是那么让朕恨不起来,朕是多么的欣赏你,是什么让我们君臣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
原来赵普向匡胤献的是平南唐策略,句句击中匡胤的心坎,但匡胤并没有太多的兴奋,留给匡胤的是更多的无奈和叹息
中秋节刚刚过完没有几天吕余庆便独自入宫禀见匡胤。
“皇上,房州刺史送来消息,郑王柴宗训病亡了。”吕余庆奏道。
“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匡胤也是一脸的惊讶,沉吟稍许道:“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年才刚刚二十岁,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了呢?”
“皇上,他是在中秋节的前一夜去世的。皇上,据伺候他的老太监说郑王最近两年总是精神恍惚,靡靡不振,半夜经常被噩梦所惊醒。臣猜测可能是因为忧郁过度而死。”
匡胤再次沉默片刻无奈的摇头叹息道:“总从他迁到房州,朕这十几年来从未给他下过一道诏令,就是怕惊扰他,每任房州刺史上任前朕也是特意召见他们再三嘱咐他们不得无故打扰宗训。朕这样做就是想让他安心不要无端的猜疑。朕给了他亲王的待遇就是希望他能够忘记一切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这样朕对世宗皇帝也算有个交代,可是他终究没有忘记自己是世宗皇帝的儿子,自己也曾经是一国之君。这样的活着对他或许是一种折磨,朕终究还是要背负着一个弑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