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本以为挥挥衣袖就能把老爹送走,谁料到秦敏却要他跟着去公费旅游。坐惯了现代化交通工具的秦宸连去洛阳都嫌辛苦,又怎么有心思陪着一脸严肃的老爹下江南。自然要把脑袋摇得更拨浪鼓似的,千方百计的推托。
秦敏到也不作难,只是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问了一句:“你看录事巷风景如何?”
雨中的汴河分外的凄迷,透过舷窗,可以听到后面传来的隐约歌声。“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歌声空灵中透露出一股寂寞哀愁的味道,秦宸听了也越发的辛酸。
上船之前秦宸刚刚找回自信。他用香料调配出了几种味道淡雅的香水,取得了尹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的一致好评。经过他的指点,修真们的折腾,只用了月余的时光就采收了第一批人工养殖的珍珠。
虽说那些珍珠的质地不够圆润细腻,算不上极品。虽说参与其中的修真们都累了个贼死。可就凭这一次的收获,已经足够让福元金铺起死回生。
还记得尹由之踌躇满志的准备把孙记吞并的样子,还记得福元的档手、学徒连夜穿制珠链、珠花的样子。想也知道,一场商战将起。可这场商战的幕后发起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拖离战场,被放逐到多雨闷热的江南。
少年逐客叹息着拨弄了下架在舷窗上的鱼杆,又胡乱的翻了几页手中的诗经,心情越发郁闷。他偷眼看了看端坐在舱中的押送人,报复似的重重的长叹了一声。
一直在读书的秦敏却是无所知的样子,慢慢的抿了口茶,盯着书页淡淡的说道:“读书、钓鱼本是专注的事情。你心猿意马的,实在是辜负了雅事。”
雅事?秦宸却只觉得牙酸。他忙站起,转身,低头,垂手,应了一声是。见秦敏不再说话,他才的暗暗地撇嘴,又转身不管不顾的把脑袋从船口探了出去。
平平都是侍郎,人家顾侍郎出巡坐的是双层的楼船,咱家秦侍郎却只有老旧的官船。人家顾侍郎带着半船的女伎,就算是雨中也有明媚的舞娘在二楼的亭阁中跳舞。咱家秦侍郎却带着一船老爷们,能看的也只有浪里白条般的船工大叔,在船上串来串去。
秦宸隔着淡淡的雨幕,看着远处红衣的舞娘在甲板上晃悠着散步,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要说这个时代的舞蹈实在差事,舞娘的衣饰多且繁琐,看客们的眼珠子盯的再大,也看不到一块裸露的肌肤。就算是只盯着舞娘的面孔,可是在白粉和红脂的遮盖下,想找块原色的肌肤也不容易。
顾家舞娘们的步伐很有规律。秦宸看着舞娘在小亭中绕圈,心里越发的悲摧。没有性感的服装,性感的动作总得来几个吧,就这么大转圈,轻抬手,小踢腿,敷衍的后仰腰,这是打发要饭的呢?没有摇摆、扭胯、抛胸,好歹给几个大劈叉吧。没有大劈叉,结结实实的下俩腰也行啊。。。
秦宸看着这文绉绉的动作,想起前生冶艳的肚皮舞、钢管舞,连哭的心思都有。倒不是有多饥渴,只是这地方不能养性,不能养心,连养眼的场面也莫有。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被晃悠着练了许多年童子功的男人,这种感觉实在是痛在心里口难开!
秦宸难得的伤春悲秋,身后却传来秦敏悠悠的问话。“怎么?你很喜欢那些舞姬?很羡慕顾侍郎?!”
秦宸被这一句问的差点栽进水里,他抓紧船棱,慢慢的回身,干笑着说道:“怎会?我只是担心父亲无人服侍,路上寂寞。”
秦敏似笑非笑的看了秦宸一眼,淡淡的解释道:“公事狭姬会被弹劾的。”
见秦宸的眼神不以为意的瞄向船后,秦敏又解释道:“顾侍郎的妻舅是都御史。”
秦宸越发的不解,半是好奇半是不忿的问道:“可老爷的连襟还是副都御使呢!”
秦敏只是微笑,有些自得,却又无奈的说道:“沈大人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尤其是遇到秦家的事情。”他想了想,正色说道:“你正年幼,就算没有向学的心思,也不能把心神投注到这些人的身上!”
秦宸却听不进教训,只觉得老爹假道学。轻藐的心思一起,口舌也轻佻起来“公事狭妓会被参,那在家狎妓养妓娶妓就不会被参么?”
秦敏的脾气还算宽和,不紧不慢的解释道:“那是亲戚送的,离了妓馆只能算是下等的婢女!”
婢女,还下等!也不知道让人家怀孕的男人下等不下等?秦宸到底不敢激怒秦敏,便质疑起另一个人的品行来“丁家三老爷和太太不是嫡亲兄妹么?怎么。。。怎么会送婢女给老爷呢?”
许是读书累了,秦敏到起了训诫儿子的心思。他放下书,平静的说道:“丁三仕途蹉跌,境遇不佳。恐怕他现在也只剩下让别人恶心的心思!你算是他的晚辈,以后还是躲着他的好!”
秦宸有些为难,秦敏是自己的老爹,怀疑他的人品未免不敬。可是他老人家把别人送的礼物吃干抹净,反过头却清算贿赂者的动机为人,嫌弃礼物货不对板。这也太让做儿子的无语了!
想想丁三和柳月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丁三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终究不算什么,倒是柳月香母子。。。
想起柳月香母子,那就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也不是,打也不是。秦宸磨了磨牙,决定从秦敏的身上下手,想看看嫩豆腐有没有变成冻豆腐的可能。便试探着问道:“我听说录事巷都是在籍的官妓,也不知道丁三老爷有没有替姨娘脱籍?”
秦敏却是真的被恶心到了的样子,冷淡的说道:“丁三不会那么好心的!他送女人给我,不过是为了为难太太。不给柳氏脱籍却是为了将来好为难我!那点心思!”
秦宸对丁三越发的好奇,只是京城已经百里开外,也无法打听什么。他只好继续替柳月香说话“就是,只不过是个籍册,老爷让人说一声便是!”
秦敏却别扭起来,不耐烦的说道:“我闲的不成?管那种闲事!”
靠,那是你的枕边人唉!秦宸心里诋毁着,嘴上却是一副忧心的样子:“到底有宏兄弟在,传出去秦家的名声也不好。。。”
秦敏愈发的不耐烦,刻薄的说道:“你操心的到多!阿宏没进过祠堂,更没入族谱。将来就算是有闲话,也无关轻重。”
虽然厌憎柳氏母子,可是秦敏的薄情也实在是让人看不过眼去。秦宸眨巴阵眼睛,吭哧着说道:“怎么也是一家人。。。说起来也是可怜的,哪个女子会情愿去那种地方。。。好歹也该眷顾些。。。”
听了这话,秦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才带着些恨意说道:“我凭什么要眷顾她?!她出生我不曾做过什么,入籍也与我不相干。跟随我也是别人的手笔!就算肌肤之事。。。我给予的,也超出了她的身价!”
几句话,秦敏却说的双目赤红,他狠狠的瞪着秦宸,决绝的说道:“我不欠她什么,她的死活于我无干!她要怨,也怨不着我!”
虽说是穿越人士,可是肉体摊上这么个老爹也实在是丢脸。秦宸正为难的搓手,不知道义正词严的责问秦敏几句会有什么后果。赵国柱却推开舱门走了进来,对秦敏道:“老爷。顾大人家的船太惹眼了。。。我们是不是该起帆赶些路程?”
虽说心思激荡,秦敏还是赞许的点头。说道:“正是。徽省的江段甚长,要巡视完也不容易。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赵国柱幸灾乐祸的跑开。秦宸却好奇起来,难得有在江面上看下饺子,煮混沌。上板刀面的机会,这位怎么跑的兮快呢。
秦敏却不知道秦宸的心思跳脱,只一霎的功夫,心情已经从义愤转成了好奇。见他脸色凝重,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忍不住叹气说道:“你可知道刚才那段话,三十年前我也和我父亲谈过。”
他苦笑着摇头,无奈的说道:“现在想想身份恰是对调过来,我回答你的话正是当年我父亲对我的回答。”
秦敏一脸的怅然,看着河面悲凉的说道:“我是老太太养大的,我的生母只算是通房。我是逆生。。。当时的接生婆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老太爷便说,一个丫头。。。能替秦家传宗接代就是她的命好,还要怎样!据说。。。她的样子很。。。这样还不算,大太太,就是那边的老姨奶奶,嫌她死的不干净,只吩咐人买了副板子,就抬了出去。”
秦敏惨笑着回头,对着秦宸道:“那年我中了举,有了些胆量。便问我们老爷,为什么那么对我娘。。。他就是那么回答我的。”
他说着脸色变的狰狞不忿,恨声道:“柳月香不过是个贱伎,又是水性杨花的性子!阿宏。。。可我娘伺候了他们那么些年,又生了我。。。他们却连一块薄地也不肯施舍,让她在义庄里躺了许多年!”
秦敏说着又冷静下来。摸了摸秦宸的脑袋,淡淡的说道:“你也大了,有的事情也该告诉你。。。将来我死了,好歹还有你记得你苦命的祖母。。。”
秦敏淌了半天泪,才冲着手足无措的秦宸安慰似的笑了一下。说道:“这几年我的耐心越发的少了。你放心,等回了家,要是周氏和柳氏还在。。。我就把她们都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