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把手枪,一些子弹。
她立刻知道事情不简单。
“现在,”他说,“按我说的做……先穿好针……”
米凉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她拿起针线,发着抖,穿了好几次才穿好线。
“帮我……”欧城示意自己腹部的伤口,“缝这里……”
她这才去看刚才一直克制着不敢看的那道伤口。他腹部上的伤口,皮肉都已经裂开,黑红的一道,旁边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在往外渗。她看一眼他的伤口,心和手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我怎么能……”她颤抖着快要说不出话来,“我怎么能……”
他用力凝视她一眼,“你能……”
“好……我帮你,你要撑住……”她使劲抹去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手一碰到他的伤口,就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刺到,一阵痛。
“你要……快点……”他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可以撑住……”
“好……”她手里拿着沾了酒精的医用棉,心里焦灼,却下不了手。他拉过她的手,把酒精按在自己的伤口处。伤口接触到酒精,一阵尖锐的痛。他强忍抽搐,对她说:“快一点,把它缝上……”
米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刺进第一针的。
她一边帮他缝合,一边感觉到他在发抖。他额头上在不断地渗出大颗的汗珠,一张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
她缝合好伤口,他已经平静下来,像是昏睡了过去,只是,他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良久,她听见他轻轻的一句:“不要怕。”
不要怕。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承诺。
她把他抱在怀里,抽泣着说:“我不怕……你可以挺过去的……我不怕。”
他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这就好……我当然不会有事……以前在泰国的时候,比这个更严重的,我也经受过……”伤口的刺痛令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在那个地下通道的时候,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熬回到城中村,但是他熬到了。
他生怕再见不到她。
即使他认定了这是最后一面。
“你说话算话……你要撑住……”她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我陪你。”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米凉还没有听完,就拼命摇头。她害怕听到他用遗言一样的口气对她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欧城用力扯出一个笑,“答应我,无论怎么样,你要对自己好好的……像你以前一样,一直都要用力地活……”
她点了点头,又使劲摇头,哽咽着不说话。
他又笑了笑,“傻丫头……我不会有事,会好好的……”
她才又大力点头。
“我想休息,扶我……”他说。
她扶他,帮他盖好被子,他很快就昏睡过去。她在床边坐下来,一边流泪一边看着他。她握着胸前的那条忍冬鱼项链,心里默念着佛祖上帝主。她一直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可是这一小段距离也脆弱得很,像是随时可以断掉。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米凉终于感到有些困倦。她摸了摸欧城的额头,有些微烧,但是气息平稳。她才放心地躺在他旁边合上眼。
清晨,米凉醒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欧城。屋里还是老样子,他的行李箱还在,那个急救箱却不见了。
她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就飞快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有穿就冲了出去。她一直跑下楼,在整条街道上搜寻一圈,哪里都没有看见欧城的影子。
她徒劳地在街上赤脚奔走,不愿就这样放弃。
然而,他就是离开了。
在他对她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到,他也许是要预备离开。可她竟然都没有在意。
她一直在害怕,害怕他会离开。就在她这样害怕着的时候,他果真就离开了,带着一个又深又严重的伤口。
米凉回到阁楼,才发现桌上放了一张字条:
丫头,对不起。
我必须走了。与你相识,对我来说是最美好的一段。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丫头,对不起。
千万记得,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认识我。
不必找我。
丫头,对不起。
林靳
2007。5。30
这张小小的字条写了三句“对不起”,署名是两个陌生的字:林靳。她握着字条,心里发颤。原来,她的欧城,本来不是欧城。
他叫林靳。
她伏在桌上,眼泪终于决堤。
她原以为她找了那么久,终于遇见一个人可以收留她,而且那个人离她那么近。可是临了才晓得,她始终不曾接近他。连他是谁,她都没有弄清楚。
他终于还是没能收留她,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他是欧城,还是林靳,他都是她的终点站了。
她的欧城。她的林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