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竟然像是在和他告别,永远的告别。她原来早已经做好了随时失去他的准备,她有她的脆弱和坚韧。他曾经觉得自己将永远放心不下,此刻听见她说这番话,他反而感到安宁。“好,我一定做到……你也一定要做到。”
他刚刚说完,就发现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她的手冰冷,这个动作却令他感到浑身一热。他将她揽进怀中,开始吻她,从嘴唇到额头,从前胸到脊背。像是掉进了迷雾的森林,肌肤与肌肤游走在黑夜的上游,身体与身体都成了醉卧在树丛里的花。吻着她的时候,抱住她,与她纠缠一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贪婪与不甘。他能这样赤身裸体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又剩下多少呢?
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住进你的身体里。如果可以,我想变成你的脚趾,随你去任何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
凌晨的时候,欧城出门给了杨宇一个电话。杨宇告诉他,14号那天的慈善晚宴都布置妥当了,只等他把东西带过去。
欧城挂上电话,点了一支烟。其实他并没想过要逃,他熬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就是等一个时刻,找回自己的姓名,不再流亡,谁知临了却再次遭遇不测。在他打算偷偷离开加油站独自走掉的时候,他只是想要逃开米凉。在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一天他会逃离,只是他不曾料到,他是逃不开的,他早就被绊住了。
生死都不怕,唯独害怕她需要去承受。即便她再坚韧,他也怕极了。
欧城抽完那支烟,才发现米凉就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他现在害怕面对她的眼睛,仿佛面对着某种残酷的离去。
“丫头……”他试图轻松一些。
谁知她倒很轻松,“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吃的来?”
他点点头。
她却从背后拿出一袋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香吧!附近没有餐厅,只有蛋糕店,我买了两个。”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嗯。”
“一起吃。”
“好。”
米凉兴高采烈地拿出一个塞到欧城手里面,对他说:“还是热的,赶紧吃。”说完就大口吃起了自己的那份。她的开心影响了他,让他也有了好胃口。
“你知道吗?”米凉说,“你帮我完成了一个心愿。”
“嗯?”
“小时候看过一些电影,就常常幻想着被一个男人带着逃亡。一路开着车子狂奔,住乡间旅馆,过几天远离尘世的生活——刺激、动人。好像整个世界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最好是冬天,有雪更好,我们可以在雪地里生火取暖,挨着冻却不觉得冷……”米凉说着说着,不自觉已经成了哭腔。
欧城拥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渐渐地,她的哭腔越来越重,最后变成大哭,他感到自己心口被她的眼泪润得滚烫滚烫。
“丫头……”
她不回答,只是哭。
半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欧城顿时心里剧烈地一颤——那是他的止痛药。
“丫头……”
“这是昨晚从你身上掉出来的,这药,我看得懂它的说明,这是癌症晚期的病人才会吃的……我想……我想我可以挺下去,装作不知道,然后等待某一天一切风平浪静,我们又可以安全地在一起……可是我发现我根本挺不下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知道的……可是你为什么要瞒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你总该让我知道,否则我真的没有心理准备……你怎么能这样……”
欧城顿时觉得有一根又长又尖利的针,重重地扎在了自己的心里面,再向下扎去,他觉得自己似乎也要和这根针一起下坠,可他还不能。
“丫头,”他忍住心里的颤抖,“你说,你没有怕过。”
她拼命摇头。哪里会不怕?只不过为了挺下去,说了一句自欺欺人的话。
“丫头,不要担心我……我没有得什么癌症,我不会死……不会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其实不敢对她说,我不会死。“丫头啊,”他一面说,一边帮她擦掉脸颊上的眼泪,“你说你不怕的。只要你不怕,我就不怕了。”
她仍然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紧紧抱着,仿佛就抱紧了时间,抱紧了严酷的命运。
良久,她才轻轻对他说:“好,我们都不怕。”
我只能不怕。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要安静地和你一起看时间流过。
2007年11月14号。
傍晚的滨江饭店已经灯火辉煌,花团锦簇。饭店门口的宣传海报上,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像格外醒目。他面色平和,眼神在慈和中透着一股锐利。这场餐会,他是主办人也是主角。作为本地最大的金融巨头,也作为本地最活跃的慈善家,他将会做一场演讲。
一个穿套头衫的男人站在对面楼房的房顶看着街对面的动静。他需要计算好时间,潜入对面酒店的机房,将信号线切换到事先准备好的电脑里。
临近晚上七点的时候,饭店门口燃放起了礼花,正好配合这场秀的豪华。套头衫男人换上了一套电信公司的制服,并把一张光碟放在工具箱中,他又等了几分钟,手表指针指向七点十分的时候,他下了楼。
晚宴的慈善演说在七点十五分开始。
伴随着音乐和掌声,慈善家于嘉陵站在了宴会厅的最前端。“各位朋友,晚上好。”他朝观众拱手作了一个揖,“今天是青鸟基金成立二十周年。二十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