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起床了,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时分。拉开窗帘,几株白杨,肥厚的大叶在空中翻作白灼的光辉。知了在树上竭声嘶地苦叫,似乎在说:我热,我热!
他最怕热,近两年身上长了膘,体重从一百四十斤迅速窜到了一百七十斤,虽然有一米八的个,看起来不显胖,可是肚子却露了尖,平日里总用皮带勒的紧紧的,生怕别人笑话。一帮女同事却总爱戏谑他: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发了福体,腰圆屁股翘,迟早一天长成个弥勒佛,哈哈!免不了大笑一通。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肚子,看有没有小一点。肚子咕咕叫,不吃早餐的习惯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在一个物管公司当保安队长,上的是晚班,白天懒洋洋的,到了晚上却精神抖擞。天一黑眼睛就亮了,他常想起老家那棵千年松树上住着的猫头鹰,猫头鹰眼睛在月色下象寒刃一样锋利。李明爷爷说,猫头鹰是夜的守护者,哪家有人要过世了它就啼叫,而牛头马面上来抓魂魄,猫头鹰的叫声就变了,是在悲鸣哭泣。爷爷去世的那个晚上,猫头鹰疯了般从黄昏时分一直叫到天亮,爷爷已经奄奄一息,拉着李明的手交代最后的话:“孩子,你一生将于“缘”结缘,你要记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不要强求,不要强求……!”
爷爷永远闭上了眼睛,在小镇上他是有名的铁嘴神算,算了一辈子命,给人看了一辈子风水,三十岁就算到自己将在七十二岁夜里子时过世,果真没差分秒。他最疼的孙子最终没有把“铁嘴神算”的摊子摆下去,虽然得到了他的真传,可是他压根就瞧不起这行当。李明有自己的理想,他要去城里闯荡,做个现代人。
离开小镇的时候他十八岁,爷爷去世半年多了。卷了一床铺盖跟着同村的李麻子进了省城。李麻子在城里承包小工程挣了不少钱,在镇上盖了一栋三层的洋楼,红砖绿瓦,非常气派。
到了城里李明才注意看李麻子的脸。他的心就凉了,李麻子长满麻子的额头暗藏一颗无形痣,不精于命理一道之人根本就瞧不出来。根据命里上说:额生无形痣,主大凶。他暗暗算了一回,算到李麻子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劫,过不了十月。果然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一根钢筋从他脑袋上面插进了肚子里,死于非命。
他第二天就离开了工地,那工地老板推脱责任不赔偿一分钱,还把李麻子带过来的民工全部赶走。
后来听说工地上无缘无故吊机坏了,砸死了两个人,工地老板青天白日大叫有鬼,胡乱跑,掉进一坑内摔断了两条腿,在医院住了两个月,柱着拐杖亲自拿了钱给李麻子老婆,还请法师超度了一场。李明当然知道那是李麻子的鬼魂在做怪。
房间内没有一丝儿风,像蒸笼一样闷。尽管吹着风扇,他还是热得透不过气来。连吸进的空气都是热的。汗像流不完似的,刚擦过,又冒了出来。
掏出手机,给刘思雅挂了个电话,刘思雅是他的女朋友,谈了五个年头。他进城已经有十年了,离开那工地后一直在现在上班的物管公司当保安。这十年间除了过年基本上没回去过,他喜欢城市的生活,爱上了这个繁华热闹的世界。
刘思雅开了个服装店,生意还算不错,在电话里叫着说:“你快过来帮忙,中午饭别做了,出来吃盒饭,今天周末,人特多……!”电话里有讨价还价的声音,他把电话挂了。
洗了把脸,从窗口往天空瞧。太阳像个大火球,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似乎要散发出全部的热量。
自从跟爷爷学会了算命看天象风水,他就有了这样的习惯,出门观天象,能看出风云变化。看脸相能算出一日之吉凶。
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推算出今天是个吉日,却发现鼻翼处有一小红点,这分明是命里所说的桃花珠,命书有云:鼻侧生桃珠,有旧情复燃。暗自好笑:会有什么旧情?目非有艳遇!却突然想起了她,她还好吗?她如今会在哪里呢?思绪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段少年时代的朦胧爱恋,那缘份,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