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几秒钟讲不出话,完全呆住了。然后终于说:“行。我们结婚。”
他告诉她,其实戒指已经买好了,本来计划到某处风景绝佳地求婚的,例如待他们爬到艾尔斯巨石顶时。果然,一回到小平房,他就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了藏在里边的小盒子。那是一枚小小的单粒钻石戒指,是从亚维尔的一家珠宝店买的,动用了奶奶留给他的一笔钱。萨曼莎坐在迈尔斯的窗边,哭啊哭啊。三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
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萨曼莎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打开电视。出现的画面是莱克西和莉比早前在看的,暂停在那儿:四个穿紧身t恤的小伙子对她唱歌,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她按下播放键。等歌唱完,紧接着是访谈。她懒洋洋地放下酒瓶,看着电视上乐队成员们互相插科打诨,待表白对粉丝有多热爱时,又严肃得紧。她想,即使把声音关掉,也能看出他们是美国人。他们的牙多完美啊。
时间不早了。她把dvd暂停,走上楼去,叫女儿们别玩游戏机了,赶紧睡觉。然后自己走回客厅来,酒瓶已经空掉四分之三了。她没开灯。按下播放键,接着喝。等播到结尾,她又把dvd倒回开头,补齐刚才没看到的。
乐队里有一个小伙子比其他三个成熟得多。肩膀宽阔,t恤的短袖底下肱二头肌鼓起、呼之欲出,脖子粗而强壮,下巴方方。萨曼莎看着他身体轻轻摆动,英俊的脸上全是洒脱又认真的表情,他正对着摄像机,脸庞棱角分明,黑色眉毛如鹏翼般扬起。
她想起和迈尔斯的床事。最近一次是三个星期以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按部就班,跟共济会握手礼一样。也难怪,他最喜欢的口头禅不就是“凑合着就行”吗?
萨曼莎把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酒杯,想象与屏幕上的小伙子做爱是什么情形。现在,她的乳房要戴胸罩才好看,一躺下来就摊作一团,不成形状,每当这时她就觉得自己松松垮垮,心慌意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按在墙上,一条腿举起,裙子给掀到腰际,小麦肤色的强壮男孩牛仔裤滑到膝间,猛烈地抵入她的身体,退出,再进……
她胃里的某一点突然涌起一阵近乎快感的扎痛。她听见汽车回到门口,前灯的光芒扫进黑黑的客厅。
她东摸西摸找遥控器,想换到新闻频道,折腾了好久才找到。空酒瓶一把塞进沙发底下,端起见底的玻璃杯权当道具。大门开了,又关上。迈尔斯走进客厅,站在她背后。
“怎么灯也不开?”
(bsp;他打开灯,她抬眼瞅他。还是跟出门时一样打扮得整整齐齐,除了夹克肩膀处落了些雨滴。
“晚饭吃得如何?”
“挺好,”他说,“大家都很想你。奥布里和茱莉亚说很遗憾你没时间去。”
“噢,他们肯定这么说了。而且我打赌你妈还失望得泪流满面吧。”
他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盯着她。她伸手撩开遮在眼前的头发。
“到底是怎么了,萨咪?”
“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迈尔斯——”
但她自己也拿捏不清。至少,体内抓心挠肺的恶气没法行之于文,流畅地说出来,骂他一通。
“我真不明白我参选教区议会怎么就——”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迈尔斯!”她吼道,声音之大令她自己也吃了一惊。
“跟我说说,请跟我说说,”他说,“对你会有什么影响?”
她对他怒目而视,拼命想怎样说才能让那颗律师的榆木脑袋明白。那颗脑袋单会像一双张牙舞爪的镊子,伺机捕捉人家说错的只言片语,可却从来看不清大局。她说什么他才能懂?说她觉得霍华德跟雪莉成天议会长议会短讲得人耳朵起茧?说他翻来覆去讲当年在橄榄球俱乐部的逸事、沾沾自喜地鼓吹工作上如何得心应手,本来就够单调乏味,别提还要加上对丛地的骄傲谩骂?
“好吧,我记得,”萨曼莎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说,“我们是有其他计划的。”
“什么计划?”迈尔斯说,“你在说什么呀?”
“我们说过,”酒杯还端在唇边,萨曼莎字斟句酌地说,“等孩子们中学毕业,我们就出去旅行。我们说好的,不记得了吗?”
其实自迈尔斯宣布有意参选以来,她虽然被无形的愤怒和自怜撕扯,却从没对那次未能成行的旅程惋惜感伤。可是这会儿,她自己也认定这真真切切就是问题症结所在。或者不如这样说,要表达此时汹涌澎湃的敌对情绪、渴望心情,这个理由是再贴切不过了。
迈尔斯看上去全然摸不着头脑。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刚怀上莱克西那会儿,”萨曼莎大声说,“我们就没能走成,你那该死的妈让我们火速结婚,你爸也帮你在爱德华·科林斯找了个空缺。你说过,我们也都答应过,孩子们长大我们就去。我们说过要补上当年没完成的旅行!”
他缓缓地摇摇头。
“真新鲜,”他说,“这一套是他妈哪儿冒出来的?”
“迈尔斯,我们坐在黑典酒馆里说的。我告诉你我怀孕了,然后你说——看在耶稣的分上,迈尔斯——我告诉你我怀孕了,然后你就向我许诺,你答应——”
“你想休假是吧?”迈尔斯问,“就这么回事?想休假?”
“不是,迈尔斯,我不想要什么狗屁休假,我想——你真的不记得了?我们说过等孩子长大要空出一年时间,把旅行补上!”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