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旬,寒意乍临,满庭菊花摇曳生姿着一年中最后的妖娆,缤纷妍秀既将化为残泥,担心会有秋风扫过,我用纸###住画了满菊花的绢纸。
踱步入菊花之中,想挑开一些枯花瓣,好让花朵的妍丽能更长久些,做为皇后的我是无需做这些待花弄草之事,但深宫的白昼漫长得惊人!
在千篇一律的结交、拜望、回访、游宴之中,我常常无话可说,只长时间端庄地坐着,嘴角保持着一定的弧度,直觉得自己与蜡像馆里的蜡像也没什么两样了,同是摆设,供人瞻仰罢了。
宫闱深深,我享受着至高无上的荣光,同时也承受着极致的寂寞,所谓高处不胜寒!我这个神女兼得宠的皇后,却连一个能说得上几句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生活无趣之极。
“……皇上对娘娘真好,简直是把娘娘捧在手心里了,皇后娘娘您真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女人了!”
我回头看去,原来是贴身宫女青漓,正捧着皇帝先生新赐的大堆礼物,象只乌鸦一样在那鸹噪。
“有福气?”我不禁“噗哧”一下笑出来,“怎么,你觉得被人捧在手心里是很有福气的吗?”
青漓有点懵了,她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能被皇帝那样有权有势力的出色男子所呵护,不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女人做梦都在渴求?!
我瞧着她莞尔,随手摘下脚边一朵含苞初放的菊花,“你瞧,我是不是将它捧在手心?”
我将菊花捧在手心送到青漓面前,那朵含苞菊花安立于肤色雪白的掌心中,真有股说不出的娇美新鲜。
青漓点点头,不知我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你看好哦。”我声音柔极了,双手缓缓一合,那朵娇艳欲滴的菊花顿时被无情压作一团花泥。
“娘娘……”青漓惊异张嘴。
“无论做人做物,都不能被人玩弄于股掌间,即使被捧在手心也是很危险的。”我拿起手帕擦手,“今日虽是怜爱疼惜,也###天就换成刻骨的恨了。”
“……娘娘……您?”青漓傻傻问。
“你以为皇帝的后宫只是摆设么?”我笑容一敛,“皇后最重要的职责并不是得宠,而是维持后宫的秩序,否则自古以来为什么会有母仪天下之说?”
在男尊女卑、礼法治国的封建皇朝,可以做事离经叛道的事,但千万别说大逆不道的话!“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在一千多年后仍有用,阮玲玉不就是死于此吗?所以自然不能对青漓说,我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皇后娘娘,这是刚快马送到京城的上等好蟹,统共就一篓!皇上想着您爱吃,就特命厨房按娘娘喜欢的口味做了。”
大太监李公公边说边掀开笼盖,顿时蟹香扑鼻,他是安元建成的心腹,自然很知情知趣地彰现皇上对我是多么的恩宠。
我忙受宠若惊向皇帝先生叩谢,安元建成扶住我下拜的身子,搀我坐在他身侧,他拎了一只满黄的肥蟹,飞快的剥开,将蟹黄放进大银勺中沾了酱,递到我的嘴边。
如此破格的恩宠,看在场赵充容的眼里,几乎没流出血来!她出身将门,其祖爷父兄为安氏王朝厮杀沙场,立下了血马功劳,是安国建朝以来少有的异姓候之一,所以一入宫就直接被封为九嫔之一的充容。
赵充容论容貌、才情、身世一点也不输于居于妃位的德、贤、淑三妃,之所以入宫后没再晋级册封,跟她出身将门的虎风有关,是那种眼里揉不下一点沙子的主。
安元建成最烦妃嫔们在他面前撒泼争风,这赵充容当然不受他的待见,只是碍于其父兄的面子,没直接打她入冷宫,但基本不再召幸。
我在赵充容杀死人的眼光中,味如嚼蜡的咽下了安元建成喂下的蟹肉蟹膏,再一遍一遍地说谢主隆恩。
看得出安元建成很高兴这种局面,他乐见我在怀里领恩的不自然和赵充容怒不敢发的样子,当他要赵充容在案前舞剑助兴时,我几乎咽不下嘴里的东西。
因今天有机会面圣,赵充容特别梳理了一个雅致的仙游髻,六支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成蝶金步摇在如云乌发中灼烁生辉,其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皓腕间,白的如雪,红的如火,全是慑人目的鲜艳,身上那袭绛红的罗裙被翠色丝带在腰间一系,更显出袅娜的身段,万种的风情!
如此光彩夺目的可人儿,却看着心爱的男人拥着容貌身材皆不如自己的女子百般恩宠,难怪会气得身子发抖,她把宫女递过来的宝剑舞得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安元建成也拍掌叫好了,不等她笑容展开就让她退下,态度并不比挥退一只小狗更有礼貌!赵充容咬碎了银牙,忿忿然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