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罩得天地间一片灰茫。
石头城宛如肃穆的老者,一动不动,见证了百年来这第一场下在江南的大雪,也见证了这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朱少轩从一名天朝士兵身上拔出了耀明刀,玄铁所铸的刀锋迫开还热乎的鲜血,刀光隐现。他环顾四方,尸横遍野。
一些盟军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他们把尸体一个个叠起来,到有小山高的时候就放把火烧了。战场上此时已经冒起了十几股浓烟。有些死人被烧时会忽然跳起来,但挣扎几下后终于被火焰吞灭了。失去主人的战马被盟军抓获,一开始还会暴躁地反抗几下,但不久后就会被驯服了,跟随新的主人再次出生入死。此时,死去的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盟军还是守军,都只不过是火焰的一堆燃料罢了。
少轩收刀回鞘,转身上马,向大营奔去。一路上到处是残肢断臂和成河的鲜血。他拍了拍马颈,雪龙马又加快了速度。这一战,共打了十二天,盟军以三十万之众攻打只有三万守军的石头城,竟耗费了十二天,折兵近四万,实在可以说是大败了。
好在十二天后的今天,石头城终于破了,守城主将于辽楚也死在了何将军的刀下。此刻营中应当正在庆祝吧!半个时辰前田帅率领了孟,吴二将十万大军从石头城北门攻入,算了算,现在也应该快到南门了。一旦南门一开,在南门的十六万新胜之兵便会如豺狼般冲进城去,烧杀枪夺,屠城三日!
田帅所统的这一只军队名为反天军,也称地鬼军团,是由江南三大诸侯暗中所集之兵。所谓“反天”,便是反对天朝。田帅一路北攻,已拿下了江南十八州之十二,再攻下这石头城便可以虎踞江南,与天朝成南北对立之势。据说田帅对天朝有着极大的恨意,所以他曾下令,但凡哪座城池十日内拒降,攻下之后必要屠城三日。一年来,被屠的六座城死了不下五百万普通百姓!
雪龙马一路小跑,在雪地上逶迤出一道碎琼乱玉。少轩才入营中,刚一下马,亲兵小冯便迎了上来,为少轩牵过马,道:“将军,田帅可已经攻下南门了?”少轩道:“快了吧。”小冯又道:“其实何必要等田帅开门呢,咱们从南门硬攻也早该入城了。”少轩听了,怒道:“田帅自有主张,哪轮的到你置喙!”
小冯一惊,不料平时温和的少将军此时竟会发怒,忙闭了口,把雪龙牵往马棚处。少轩此时心中也有疑惑,却是说不上来,只得进入帐中。
帐中有几本兵书,少轩随手拿了本看着。田帅平时常令手下将士要多读书,少轩便读了,田帅在他心中是无比威严的存在。毕竟,一年之内拿下江南十八洲之十二,又慧眼识中少轩,使得年仅二十的岁的他便做了少将军,就足以说明了他的睿智。可今天少轩确是如何也看不进去。这一战已打了十二天,守城主将于辽楚的确是个将才,以三万天朝士兵便挡了我三十万盟军十二天,而且令我门以多出一万士兵的牺牲才换来了这次胜利。不过,他为何要出城野战呢?以他的能力,再守上三五天也不成问题。或许是知道石城早晚要失,所以才出城决一死战的吧。田帅在战前便率领了孟吴二将十万大军绕到了石头城北门,与在南门的二十万盟军以两面夹击之势猛攻。于辽楚再了得,也挡不住这等攻势三五天。本来田帅还有一计,如果用了,石城一日可破。还好何将军.吴将军竭力反对,否则此计速则速矣,石头城军民将在劫难逃,连石城也可能就此化为一堆废墟!
少轩吃了点干粮,又灌下几口烈酒,只觉腹中暖烘烘的,甚是舒服。这干粮虽不好吃,但比饿着总要好过许多。肚子舒服了,心也不由放了下来,这次天朝守军必已全歼,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正自想着,外面忽地传来一声巨响,回音袅袅,似打了个响雷。下雪天也会打雷么?
少轩忙走出帐外,见许多士兵愣在那儿,呆呆地望着石头城方向。少轩也向那望了一眼,大雪茫茫,石头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框影。石城之后本是一片底矮的群山,现在一点也看不到,可少轩却有种预感,这巨响是从那儿传来的。难道.....田帅真用了那条计么?不可能,他们自己还在城中呢。难道是守军!可――城中还有十几万百姓啊,他们......忽然,少轩竟打了个寒战,难怪于辽楚会出城野战,现在想来,他是以死来诱我们入城啊!几个士兵还在议论,有个说道:“这是个天罚雷,必是老天不愿打仗,涂炭生灵,向我们警示呢。”几个人诺诺称是。少轩对一众士兵喝道:“快散开,做自己的事去。”士兵们见是少将军,赶忙散了。
少轩又对小冯道:“小冯,快去把我的马牵来。”小冯问道:“将军,您要出营?”少轩点了点头,道:“快去!”一面转身入帐,把枪拿了出来。过一会儿,小冯牵着雪龙走了过来,把缰绳交到少轩手里,道:“将军,你要去做甚,我跟你一起去。”少轩上了马,对小冯道:“小冯,此次出去,我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田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必须要去。如若我回不来了――请你告诉何将军,膘骑营交由他指挥。”小冯一听,竟拉住了少轩的长枪不放,叫道:“将军,请带我一起去吧。如若没有将军,我早被敌人杀了,将军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我不得不报!”少轩闻言,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重情重义,这些日子,你我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但,这次你不能去。”小冯急道:“为什么?”少轩道:“因为――这是命令!”他知道小冯倔强,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留下。乘着小冯一愣神儿,少轩一夹马腹,雪龙马便如离弦之箭,飞一般向营外奔去,只听得小冯在后头大喊着:“将军,多保重啊!”
营口士兵见一骑忽出,疾如闪电,忙闪让开来。少轩驭马向石头城方向飞驰而去。
但见茫茫四野,昏昏沉沉,天地之间,除了漫天雪花,再无其它,一人一马似都融入了这灰白的世界。
雪龙宝马日行三千里,从盟军大营至石城北门,三十余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路上,雪地里到处是鲜红的鲜血和苍白的尸体,在一片白色中透着几丝诡异。雪下的逾发大了。
少轩策马疾驰,忽见前方隐隐有一队人马,便高声叫道:“前方何人?”而雪龙奔驰一丝不慢。那队人中有人回声道:“我等是吴将军部下,汝是何人?”话语未落,少轩一人一马早赶到眼前。众人一惊,正待出手相阻,少轩早已闪过他们,飞一般向后驰去。只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将军朱少轩!”
一个士兵见他去的远了,方对边上一个人说道:“怎的不将他拿下。”那人笑笑说:“他自己非要自投罗网前去送死,岂不更好?”
又是"轰"的一声,几如山崩海啸在耳旁响起.快!快!少轩拍了拍马屁,雪龙将速度提到了极限!几个呼吸间,雪龙已带着少轩冲到了北门,他看到北山上正有尘土飞起.北门大开,石城如一只张着巨嘴的洪荒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