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凡家_男人的故事一:《骚风》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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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凡家(1 / 1)

村里的人家,祖辈上都是有点来历的。

有山西钱庄的后人,有江西贡窑匠师的血脉,有京城遗少们的外室子孙,有明清清盐商的家眷,有扬州古城里的一些玩角子……,扳开指头细数起了,什么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遗嫡都有。

经过朝代的变迁,历史的演绎,这一些人家在上几辈祖上就纷纷失去了往日的威仪。有的沦为仆人,有的沦为戏子,有的沦为郎中,有的沦为屠夫,多数人家沦为本本份份的种田人,和胆小怕事的小商小贩。

凡家也是几经起落。清兵南下后,凡家很快顺应,给清朝廷继续干盐务,为满人平定江南,安抚百姓,立了汗马功劳。那时的盐对百姓来说是头等的重要,像人体里的精血。于是,朝廷赐封给了凡家一块扁额,顺带赏了四棵白果树。

周围的村民为攀荣附贵,抬举自己身份,把这里改称为白果村。到了外面,一些卵不搭屁眼的人,都会炫耀自己是白果村人士。

盐商被加了羽翎子,那是红顶商人。平日不仅与商贩打交道,还要与官场的大大小小官吏们周旋。银子,脑子,心眼,不断的贩来贩去,稍有待慢和差池,生意不保倒是小事,性命不保却是大事。

咸丰年间,受金陵府的打压,凡家被朝廷查操了盐商的经营吊牌,从此家势开始败落。这当中,几欲东山再起,终不得志。如同门前的白果树遭雷劈,四棵烧焦了三棵。落下一棵单株,在淫风恶雨中顽强地存活下来。

到了慈禧垂廉听政年间,兵荒马乱,凡家放弃经商营生,开始用手里的余钱置办了些田地,雇了二十来个长工,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凡永祥的家门好认。

院门口有一株三个小把戏手搀着手都抱不过来的银杏树。老远望去像把巨大的绿伞,直矗云天,为整个村庄遮荫蔽雨。

天刚亮,凡永祥的母亲就睡不着觉了,感觉眼睛皮子在上下跳动。她轻手轻脚地竖起身子,往肩上披了件罩褂,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春儿!再睡会儿,晚点儿爬起来。”在被窝里说话的这个男人,过去是凡永祥的三叔,现在是继拜的爹。脑袋不大,上面堆积着草窝似的毛发。两只眼睛不小,凹陷在颧骨里,像嵌了两只野鸽蛋。

“他爹,今儿格三月三,我编了几只斗笠,连同老母鸡下的半篮蛋,要托隔壁三姑奶赶上早集好卖掉。卖回来的钱,也好给永祥扯几尺布做身小褂裤。要开春了,小把戏大了,身上不能没有件把像像样样的衣裳?上学出客怎么也得让他好见人啊!”

由于成份不好,是村里明确的重点管制户。前几天,春儿就被村里阶级斗争联络员关照:三月三必须呆在家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更不许乱说乱动搞破坏,搞复辟。否则,要受到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严厉惩罚,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凡家永世不得翻身。

“你的心里啊,现在还容得下谁?成天到晚笃是光晓得记挂着那个小杂种……”男人说着说着,也没有了睡意,跟着竖起身子,在被窝里坐了起来。

“小杂种?这个话你也说得出来?不管怎么讲,他总归是你们姓凡的人家血种。”春儿俯起身,伸手拽过放在床头边银桌上的一只篾篓儿。

篾篓儿是用芦苇编织的。里面盛着小半篓子的烟叶子。她用手把一张大烟叶搓揉碎,从篓边沿儿抽出一张码好的寸把宽的白纸条,用手指捏了一撮烟叶撒在纸条中间,麻利地卷好了一支喇叭筒。

“抽两口,透透胸气。你呀,一辈子就是个讲硬话,屙软屎,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当初还不是你做得好事情,把他从上海一颠一颠的给抱了回来?我忙了半辈子,也没有吃上用上他的哩,我都不抱怨,你还抱怨什么?”春儿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是在说气话。

打过春,赤脚奔。还没有过完数九天,一些不怕冷的村民们就开始打起赤脚了。那年春上,三炮从上海回白果村,也是像今年这个春天的样子。

“春儿,我回来了!”三炮抱着瘦弱的永祥踏进凡家老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女人讲述怀里这个孩子的来历。

“回来就好!他们呢?”春儿停下手中的筛箩。拍拍身上的灰,把手伸向孩子。

“风声紧,大哥和二哥去了海外。”三炮回答道。

他怕自己提起二哥,引起春儿心中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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