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线是门学问。
狗子觉得现在的政治学中不讲这个是不妥的。他在扬州读书时,全班同学几乎一致认为,政治是一门墙头草的艺术。在你没有成为政治领袖时,你就得像草一样顺着风势,不断地变换方向,不断地集结自己的力量。如果,你一定要逆风而抗,等待你的则是风过折腰。
人都没有了,还搞什么政治?在县里,狗子跟的是张副书记的线。张副书记是仙女庙成立革委会时,从地区调来的干部。在地区,他跟的是领导大姐的线。再往上的线,他还没有机会选择。
你要跟人家的线,不是你想跟就能跟了,还要人家看得上看不上。就像男女冤家只有对上了媚眼,才有可能上床滚在一起一样。到了那个时候,你得敞开裤裆,翘起屁股让人家日。日爽了,你就是我的好女人,你就是我的好男人。到了政治上,就是你是我线上的人,我是你线上的人。
在政治上,一般不讲夫妻这个情份的,讲的是父子辈份,祖孙辈份,师徒辈份。当你找到了自己的辈份时,政治这个东西才能像立夏这天的风俗,线穿蚕豆成行串,线编网扣兜咸蛋。
要有作为,才能引起上面领导的重视,才能够收你做门徒,让你跟他的线。一想到中央里的几个副总理不都是从农村、工厂里走出来的吗?狗子对自己的政治前景十分看好。他决定要搞一个大明堂。这个名堂就是白果树事件。
事件刚弄出点眉目来,自己裤裆里就出了事。男人的老二被人剪了,如同六月天瓜田里打了绺的藤被薅一样,没有了生命传承的功能,没有了攻击异性的功能,没有了滋生雄激素的功能,活着如同比死人多口气。
狗子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反映,裤裆里除了钻心的痛楚,就是那个东西麻木不仁。他问查房的医生“我还能够做男人吗?”
医生说“幸亏送医院及时,那个东西还没有坏死,现在给你接上了。至于要达到男人的什么程度,就要看你的自身造化了。你身体体质好,我看恢复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
狗子问“今后还可以正常和女人那个吗?”
医生说“可能会有点影响。不过,性交的事还不是你现在考虑的事,你现在最关键的是那个地方能不能够植活?植活后,第一是要想办法恢复排尿功能,第二个才是性交功能。”
听了这个话,狗子如死了娘老子似的大哭起来。
医生马上制止道“快别哭,牵动了那里,影响刀口愈合,你那里的功能恢复就更没有戏唱了。我是不想为你开第二刀的。”
查房的医生走后,狗子屏住气,收腹紧肛,用力撅动那里。那里毫无感觉,如同死水一般。他把手伸向那里,包裹着纱布的东西如同棍棒插在裆处。用手轻轻地一碰,疼痛像高压电流一样电击全身,牙缝里发出丝丝的声音。
这种痛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
住院以来,狗子见大丫不肯来病房探望他,心里倒也不气,倒也不恼。毕竟男人在外面出了大丑,女人的脸面一时半会儿的是落不下来的。
每天送饭的时间,大丫到了医院门口就不愿意进来了。她让跟着来的两个闺女把做好的饭菜拎进病房。
为了这个事,她感觉自己丢了大脸,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好好交的一个男人,哪里如果不作骚,人家女人再有本事,也掏不到那里的雀窝窝啊?一个大活人,眼睁睁地被人家下了剪子。
村里一些男人幸灾乐祸的说“大丫,狗子反正不把那个东西当个宝,是母的都要现宝。现在宝贝坏了,你把他给休了算了。他以后又不能够给你夹着当柴烧,还要这种公母人有什么屁用?”
大丫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给了那些男人一个大白眼后,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喂!卖着两颗牙枣子,想诱惑我们吃新鲜啊!哟!哟!哟!大丫的目光照四方,照得哥哥软脚膀,妹子你纲举目张,老哥我一杆到底!”男人们说着用文革语言改造过的荤话。
大丫没有了往日的泼辣劲,灰溜溜地逃回家。她发誓要到医院找狗子问个明白,如果他不说出的子丑寅卯来,是不放他过门的。
气归气,心里还是舍不得狗子。赶到临村的一个小集上,买了二斤五花肉,顺带买了一条鱼。她要让狗子补补身子,早日恢复那里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