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仅是这种遥远的感觉就让包勉像现在这样紧握着遥控器,甚至手心沁出汗水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真正让包勉心凉的是这个女人的全身散发出的冷寂,她跟宇文轩出现在渔场旅馆的那间单间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厅,而他自己在这期间已经看了一段新闻都完全没有察觉。也许是包勉太过大意,不过如果不是这个娇小女人的叹息声,恐怕他还在傻傻呆呆的看新闻,可是她到底为什么叹息呢?靠,这种时候还在想胡思乱想,也许他更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危险才对,因为对方的气场完全不同于宇文轩,那是一种让人觉得脊背生冷的气场,就好像白天见了鬼。
但是包勉没有立刻大叫一声“鬼啊”,因为他看见阿玉安静地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转出向他们走来,餐盘上放着一个装了大半瓶红色饮料的透明玻璃水壶,还有三四只古朴的陶杯,隔着跟阿玉之间不到五米的距离,包勉已经可以察觉到陶杯杯壁的纤薄,想必每制作一只都要花费制作工匠不少的工夫。
有一次阿玉端着这种饮料,用着这种杯子给包勉的时候,他灵机一动,门牙上加了一些力量,竟然很不巧地咬破一块,不过断裂的地方却出人意料的整齐,崩裂的碎末微末到难以察觉,这显然是很难得的杯子,包勉可以从阿玉惋惜的脸色上查看出来,不过他还是不自觉地认为还是普通杯子更适合拿来使用,哪怕是一次性的纸杯。
“咕嘟嘟……”包勉面前的两只杯子里注入了鲜红的液体,味道有些酸甜,酸甜里还带着一丝碱性的味觉,有点像某种茶叶炮制出来的,可是这又太新奇了,至少包勉没有听说过哪里有这种茶叶,听说黄山上有棵千年茶树上可以产出一种泡出红色茶水的茶叶,可是每年只能生产区区数斤,不至于像阿玉这样大方地拿来当做日常饮料,而且也不应该有眼前的茶色这么浓重。不过包勉早就已经满不在乎地喝过很多次,这一次也不例外,既然不是毒药,而且味道还不错,并且他刚刚和文雨从英华高中做完运动回来有点口渴,那么为什么不喝呢?
可是那个气场阴冷的女人就没有喝,她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似乎阿玉也承受不住这种阴冷的气质,竟然显出一丝胆怯一样将杯子放在穿着漆黑套装的女人面前,可是杯子离她的距离要超过阿玉将陶杯递给包勉的距离。
在胖子包勉的印象中阿玉是个温婉到不露声色的女人,你很少能够看到她对某个事物表现出喜好,甚至感情,她总是一副服帖的样子,可是现在阿玉分明对眼前的女人带着某种恐惧。
相比于杯子的距离,包勉硕大的身躯跟那个女人娇小的形体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可是这显然不是双方力量的写照。
包勉在等她说话,很简单,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目的。至于她如何来到这里,就不必多问了,既然阿玉可以端着这一壶“沉香引”来招待她,可见天神俱乐部对她也不是什么秘密。
果然那个女人又一次开口了:“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你的任务是保护那两个孩子?”
包勉目前不清楚情况,于是如实回答道:“是的,不过按照今天我去他们学校看到的情况来说,他们根本不需要保护,我想不接近他们反而是对他们最大的保护。”
身体被黑色包裹的女人纹丝不动,看着包勉,然后渐渐地抿起两边的嘴角,似笑非笑,这时候包勉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大,而且很美,乍一看彷佛一池没有半点波纹的湖水,凝视之下才发觉那根本是一汪香醇的美酒。
她想从包勉这里获得一些什么讯息,胖子立刻回忆起那只可以窥测人类内心思考的乌鸦,立刻警觉了起来,可是事实上他自己也就知道这么多东西,而且也已经被他全盘托出了。所以黑衣女子眯了眯眼睛,轻启双唇道:“你不必担心,我只是知道宇文轩在这里住过一阵子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这里亲自照顾那两个男孩儿。”
包勉听到这话不由地松了口气,这个女人显然不是天神俱乐部的成员,因为每个俱乐部的成员对于宇文轩的态度都是非常恭敬的。当然了,包勉见识的俱乐部成员都是跟他从前一样的枝叶成员,极有可能都是宇文轩一手栽培的家伙,所以必然对宇文轩十分恭敬。哦!还包括文雨这个似乎时常跟随宇文轩的小丫头,她对宇文轩的崇拜更是非同一般,可是眼前的这个看似年轻美貌的女人,在紧致匀称的身材,光洁的皮肤之下蕴藏着一颗深邃的心,一颗犹如宇文轩一般超脱常人心。
“那么请问……你的来意?”胖子想了想之后,出奇地聪明地没有使用“小姐”这个词,这可不是出于礼貌(汗,社会主义国家“小姐”这个词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贬义词的?),而是他想到既然眼前的女人明显是跟宇文轩一个级别的,那么她的年龄当然不能仅靠肉眼去观察,有着那样一双醇美清澈可是又深不可测的眼睛的女人,你难道真的相信她适合“小姐”这个称呼?
“我要带走胡涛涛。”阴沉的女人说道,她说的胡涛涛就是包勉和文雨在英华高中看见的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那个皮肤白皙,身材也较健壮的男孩儿。
包勉听到她的话没有立刻否定,当然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其实胖子只是微微动了动脑筋:既然她想带走那个孩子,为什么要来跟他说明呢?所以肯定是有别的力量在制约她,让表面看似平常的英华高中牢牢地保护住那两个孩子,这甚至没有对他们的校园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令文雨或者包勉知道。
可是这个女人的到来,以及提出的要求反而提示了包勉,所以包勉清楚了,他所谓地保护那两个孩子也不过是一个幌子,宇文轩只不过是留他在这里改造身体,或许是有什么其它真正的任务没有下达而已。
想到这里包勉思路已经完全打开,他对那个女人说:“不知道如何称呼?”胖子的脸上眉毛却是十分灵活,耸了一耸,示意自己的身份对方已经完全清楚,可是她的来头我可是完全,不清楚。
问完的时候,那个女人嘴角抹过一丝笑意,好似看出了包勉的心思。可是她的一双眼眸里显露出的倦意已经无法隐瞒精明的胖子了,他记得上次文雨带他去见宇文轩的时候那只乌鸦也是如此,对着他凝视了一会之后便情不自禁地倒头大睡,这个女人当然做不到动物的洒脱,还保持着平常的神色——你总不能要求一只乌鸦跟你讲礼貌吧!
文雨果然说得没错,即便是宇文轩那样的人使用异能也不可能是无限使用的,这个女人也是如此,她不可能一直窥测包勉的想法。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包勉留意到离他进入客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从铁栅栏般的密码门开始穿过小小的院子根本用不了这么久,透明的玻璃门在黑夜之下原来已经遮挡了外面。文雨哪里去了?
虽然那个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包勉已经借着发问开始着手占据主动,要知道谈判可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而同时断定了对方无法不断使用读心术的情况下,他也开始肆无忌惮地想象起来,比如文雨会像深藏不漏的特工一样突然从一个角落飞身而出制服这个身具异能的女人——他自己可不敢,没死在宇文轩手里已经是幸运的了,只希望经常跟随宇文轩的文雨能有点办法吧。
可是这一次包勉想错了,包勉当然跟平常人一样犯过很多次错误,可是这种错误却不能怪他,因为对于超自然现象连科学都无法解释!
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回答包勉问话的意思,直接打了一个响指,镶嵌着轻薄金属的玻璃门被打开了,包勉看见文雨走了进来,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文雨身后的西装笔挺的男人。
穿着蓝色西服的男人是叶幸,文雨苦笑着无奈示意包勉她已经被制服了,顶着她的是一把制作精良的手枪!
如果包勉是一个性格坚韧的男人,他现在虽然慌张但是绝对不会立刻屈服,至少他应该大声质问这个现在已经显然来意不善的女人:“你想干什么!”甚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说:“放开她。”或者包勉是像宇文轩一般实力强悍的男人,这样他不仅可以救下文雨,还可以留下不明来历的女人以“严加拷问”,同时还可以搞定跟这个幽鬼一般的女子一同出现的叶幸,之前在乡下渔场文雨跟他说经俱乐部认定东大街四号的不明尸体极可能不是叶幸而是一个替死鬼的时候,他至少是不可能完全相信的,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活生生的叶幸明明就面无表情地持枪守住了客厅门口。
可是这所有的可能都不可能,因为包勉不过是一个没用的胖子,外带着有些卷毛基因,这种因为历史原因而带着民族大融合特征的外貌已经被阿玉絮叨地说过很多次,也给他的身体改良带来过一些麻烦,现在看来阿玉果然说得没错,凭他的不良基因想要在一个月内恢复二十来岁的身手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大家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啊!夜小姐,不要!”阿玉端庄的脸上带上了复杂的情绪,并不完全是恐惧,也不是哀求,那甚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