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然反手和阮晴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覆上她的肚子,在肚脐附近一下一下慢慢地抚摸,“覃森电话怎么关机?”
“他应该在飞机上吧,大概半夜能到家。”阮晴低着头,盯着姜意然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眼球随着她的手一起运动,“我跟他留了条子,说我出来散心,让他别担心也别找我,时间到了我自己就会回去。”
“你是在开玩笑?”姜意然尾音升高,“自己大肚子的老婆留个条子就离家出走你觉得他回到家不会发疯似的四处找你?他不在家的时候你时间一大把,还不够你把问题想清楚的?”
阮晴摇摇头,声音渐弱,“一个人待在家里越想脑子越乱,越想越把自己绕进去,就越不想看见他,可是家里哪里都有他的影子,所以我就只能逃走了,我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没有他到了环境。”
“说吧,你又是哪里抽风了。”
其实,阮晴的一切不安皆来自于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阮晴的工作和生活几乎是两个完全分离的板块,工作上,她可以做到成熟地处理好一切,完成自己所预期的目标,基本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但在生活上,特别是感情部分,她很欠缺,由于何纷纷和易杉的死给她带去的影响持续性太强,造成她很难对“新个体”产生足够的安全感。
而覃森就是那个“新个体”,因为相对于其他和阮晴有亲密关系的人来说覃森出现的时间太短了,到现在也不过六年,与姜意然和何纷纷比起来,差得实在太多。
在阮晴内心深处,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必要组成部分,相比起爱情,能让她得到安全感那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爱覃森是一回事,覃森能不能让她感受到足够程度的安全感那又是另一回事。
覃森对阮晴很好,从不勉强她,很多事情都依着她顺着她,可是阮晴觉得被放得太开了,感受不到被人握在手心里,感受不到发自内心的踏实。
她还有些害怕,害怕孩子出生之后自己会更加没有安全感,因为覃森对她的关注可能会被孩子分走一半甚至是更多,覃森对她会放得更开,让她如同行走在细如丝线的钢丝上,如履薄冰,稍不留神或许就会从高空坠落,摔得面目全非。
阮晴很清楚自己有些想法过头了,但有时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本来在做另一件事情,稍不注意就会分神到那上面去,久久都无法抽离。
因此她才想到要逃,逃到一个看不到覃森的地方,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体会一下生活里突然没了他的存在她会有多想他,心里那一块为他留出来的地方会有多么不安。
听完阮晴的叙述之后姜意然的第一反应是:“暖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了?”
阮晴没怎么明白姜意然的意思,一脸茫然。
姜意然便耐心解释:“覃森对你好,顺着你,你觉得他放你放得太开了,你也不想想,他敢把你抓紧了么,当初他也就是紧了那么一点点,你看看后果是什么,他也是怕了你,怕你又做出点什么他招架不了的事。他不抓紧你找不到安全感,你信不信,他要是把你抓紧了你又会说你喘不过气,反正呢,里外都是他的不是,他就得随你搓扁揉圆。”
阮晴矢口否认,“哪有……”
“我说的你不信了是不是,我倒是想让你试,但是”姜意然目光陡然一暗,声音低沉下去“人是种危险的生物,试探性的举动少做为妙,我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你想变成我这样?不对,你变不成我这样,你估计早就崩溃了。”
“我才想起来,你不是一直避免跟姐夫……”姜意然一个眼刀飞过去阮晴赶紧改口,“跟,跟江谦来往么,看这样子,你们最近有联系?”
“你在转移话题。”
“没有!我只是一下想到那上面去了……”
“等覃森来了我不会跟他解释一个字,你自己跟他说,坦白也好道歉也好,我不管。早就告诉你很多次了,你得自己做决定,不要依靠其他人,我的感受想法是我的不是你的,你那点破安全感别再挂在我身上,我不能管你到老。”
“怎么不能?”阮晴把姜意然的手握地更紧了,“人生还有那么长,你又不会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你是我姐,我们有血缘关系,你有义务也有责任管我,别想撇下我不管,我就是到死也得赖着你。”
姜意然无语,“亲爱的你能不能稍微成熟点,你这是在给我添麻烦——比如现在,你就把江谦给我招来了!就算我心里还有他又那怎么样,我和他没可能复合的,隔在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太多了,一句两句话根本没办法说清楚,即使到了现在,他还以为自己凌驾于我之上,我不听从他的指示就是浪费机会,他以为我还在装,但我根本没装,这就是我的选择。”
“其实,姐……江谦他没你想得那么糟,”阮晴后背慢慢下滑,把枕头摆好,头枕上去,侧躺着,“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很多事情都是默默做了,并没有刻意对你提起,你就没能察觉到就以为他什么都没做,一味的逼他勉强他。”
“所以,你是想表达什么?你意思是觉得我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我自找的?”姜意然也跟着躺下来,伸手到墙上按下了开关,房间内顿时暗下来,阮晴难以看清姜意然脸上的表情,“这不是搞笑么,做了事不说我怎么知道,他以为他是雷锋啊?话说,你倒是给我举个例子看看,哪件事情是他做了你知道但我不知道的?”
这可难倒了阮晴。“江谦对姜意然默默做了许多事”对她来说是一个抽象而概括的概念,其实几乎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感觉,认为一个人很好很值得信任,但要真举出个具体的事例作为论据就会发现,即使绞尽了脑汁也想会想不出来,不是事情没有发生,而是完全失去了对事情的具体印象。
姜意然等了好一阵也没等来阮晴的回答便闭上了眼睛,在床边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背对阮晴,音量很小,无法听出情绪,“暖暖,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你要为他说话,但你平心而论,我和他纠缠不休的这么些年,哪怕他能主动向我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一次,或者说他愿意认认真真看我一眼,我和他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是清楚的,我很容易满足,对于任何事物都不贪心,但你知道为什么后来会发展成我总是勉强他总是求他么,因为他的一些态度行为实在是太容易让我产生错觉了。我也有自己小小期待,所以才会沉迷在某些错觉里不肯面对现实,这是我最大的错误,我认,因此我现在绝不会容许自己再一次陷入进去。一个巴掌拍不响,我错了,那他肯定也错了,只是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他江谦永远都是对的,而我姜意然永远都不对,永远都该被他鄙视。”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暖暖,你明白么?”
阮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终究是个局外人,还是个看不清局势的局外人,从理论上说她应该和姜意然站在一边,但她感受到的江谦又的确是个很称职的姐夫,对她工作很上心,各方面也为她考虑到了。
——阮晴不知道的是江谦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