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楚毕竟是学法律的,当律师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不知道具体情况时,要装作全都一目了然一样,当然这与搞刑侦也是一样的。
青楚强压住内心的紧张,坦然地在椅子上坐下,这时的脸色一定是白一阵,红一阵,但幸好这时的光线还不至于看出来,她平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住周强的脸,把力气全部贯注在语气上,就像是从嘴缝里迸出来一样道:“周强,你刚才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调查了几个月了,也知道这事像受人指使的,我们希望你能说出主使人来,只要你讲真话。”青楚就像法官一样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用“我们”当然是包括周靖了,虽然他这会不在这里,但是青楚需要用我们来给自己增强量,同时也要震慑周强,万一周强狗急跳墙呢,现在可是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帮助自己,而且也会给刚刚病愈的母亲带来危险。
周强在青楚五百瓦目光的注射下就像是夏天午后被太阳晒焉的菜,水份已被蒸干了,奄搭人脑袋,双手死命地攥着自己的头发,像受伤的鸟一样唔唔地哭起来。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周强说了,全说了,一丝不落地全说了。青楚听得就像是在看恐怖电影一样,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周强从技工学校毕业后,和几个同乡去了南方一家台资鞋厂打工。工头是当地人,很坏,成天打他们,还调戏与他同来的女孩子,周强年轻气盛,一天晚上趁偷工头喝了烂醉,将他的小轿车开到郊外一个小河沟边,把车推进了河里。因为没人发现,加之工头得罪的人多,所以也没查到是他干的。但是后来因为一台机器坏了,出了好多次品,工头硬说是他把机器弄坏的,让他赔,克扣了几个月的工钱赔那台机器。周强一气之下喝了些酒,借着酒劲将工头暴打了一顿,然后卷包袱跑回了老家,却不想工头被他打断了肋骨,报了警,南方的警察追了回来,从家里抓走了他,后来他因伤害被判了半年拘役,在看守所里服刑,但是没呆多久就被人保了出来。一出看守所,周强就看见工头和一个矮冬瓜模样的人在等着他,他一想这下可完了,工头被打后曾说过要找他报仇,“要灭了他!”他正不知措,转身就想跑,可是上来几个人将他按住,这时那个矮冬瓜把别人拦了下来,工头告诉他,原本是要灭了他了,但是有朋友看上了他,让他去当马仔,所以现在暂时放过他,并告诉周强他的父母亲的地址他们都是知道了,要是不听话,就要灭了他们全家。
矮冬瓜是新江市人,周强听得出他的口音,四十来岁,手上光黄璨璨的戒指就戴了三个,说话哼哧哼哧地,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把周强带回了新江,一路上好吃好喝的,让周强认他这个大哥,说以后周强跟着他混,有钱有房有车有女人。然后过了几天,又说新马仔都要给大哥去做一件事来当做投名状,并说有个人得罪了他,让周强开车去撞那个人,他当时吓的半死,一口就拒绝了,但是大哥说他说不干的话就要把他送回南方交给他们的工头,周强死也是不想回去了,矮冬瓜又说撞又撞不死,那个人也开的车,吓他一下就行了,并给了周强一万块钱,让他寄回老家说是打工挣的,周强犹豫了好久,想着以后跟着大哥好吃好喝,又有钱赚,也就答应了,然后那天晚上有人把他带到那个岔路口里,离着十字路口有着一二百米的地方,让他在一辆满载的拉土车里等着,并给了他一部电话和一包烟,让他等电话。
他就一边抽烟,一边等,过了半个多钟头,电话来了,让他打火准备,又过了一会让他开车向前冲,他也就开车冲了过去,又有电话来说赶紧加速,那边的车要过去了,他就加速,到十字路口时,他看见一辆黑色亮着大灯的小车开了过来,他就开车冲过去,这时他想着速度可能太快了,怕撞的太厉害,就踩刹车减速,可是就时才发现刹车板没有一点弹性,就这么着,拉土车像箭一样冲过去,但是也在这紧要关头,周强用力将方向盘打偏,撞在了小轿车的侧后方,当时小轿车就成了两截,也就因为这么一偏,青楚的命保了下来,而王部长和那半截车就像揉纸一样被揉成了一团铁疙瘩,中间还夹杂着血肉与青烟。
事后,吓的发懵的周强爬出了拉土车驾驶室,腿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颤巍巍抖个不停,再地看着满地的支零破碎的残骸,他的脑浆就像被飞机的螺旋浆捣成了一锅粥一样,而且都有随时都要迸裂。
冷了冷神,看了看已被撞成铁饼车,里面的四溅的血肉告诉他大祸已成,他又踉跄着走到被撞出十几米远的车头,借着马路上的灯光,透过已破碎的车门,他看到一张美极了的脸被乳白色的气囊托着,那张脸清秀的脸还红噗噗的,像是睡熟了,还做着纯美的梦,可嘴角却渗出一丝血线,樱红樱红的,像是寒霜中的红梅,雪肤上的朱砂,格外耀眼。几缕乌黑的头发凌乱地在雪白的脖子绕着,像是东北的白山黑水。他对着这样的场景机灵灵打个冷战,直觉告诉他应该快点跑了。
事后,他见到了大哥矮冬瓜,相想中的丰衣足食却成了逃亡,大哥很为难地告诉他说:“小子,你麻烦大了,我让你撞伤,谁让你那么狠,人都成了稀巴烂了,活该你倒霉!唉,难办呀……要不这么着,我有一个伙计这几天要偷渡去台湾,那边有人接,你和他一起去吧!”
周强这时感觉自己就像是垃圾要被仍了一样,就木然地点点头。几个月以后,他们登上了福建沿海的一艘渔船,船驶进大海后,突然有人跑进来喊道:“不好了,边防检查,你们快逃吧,不然会被抓去劳改的!”周强在一片匆忙中被人扔下了冰凉的大海,他心中默默念叨着“爹妈,我走了,你们要保重呀!”一股腥咸的海水冲入了他的喉咙,他晕死过去。
清静的夜空繁星点点,清和的海风吹着,他身上一阵冷,一个冷战醒了过来。
“哦,我还活着。”本能的第一直觉是这样,身旁一阵鱼腥,坐起来看看四下,这是一艘单桅的小渔船,船上积满了渔网和几个大的塑料箱,里面几条半死不活的小鱼虾还蹦呀蹦的。原来是这位偷偷在休渔期下海打渔的人救了他,一网下去没有打多少渔却把周强掏了上来,还扯坏了一个大网,正是没好气的时候见周强醒了,就上来要钱,还说不给钱就要把他再扔下去。
周强这时还顾不上什么,只是张开了大嘴拼命呼吸着美好的空气,他高兴极了,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新生,他在这时发誓要珍惜这次生命,要好好地做人,对父母孝顺,让他们过上过日子。
到岸下船,周强十分信守诺言,拉着渔民到当地的银行atm机上取出了卡上剩余了五千元钱,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千元路费,其余的钱全给了他,他们还在当地的一家小酒馆美美地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依依惜别。
周强回到老家后,大病了一场,养了好几个月才好,父母问起他的经历,他什么都不说,仿佛出门这一年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同时,他成熟了许多,这就像受教育一样,呆在一个封闭的地方死本比外出磨练效果要差很多,周强就是这样,人生过早地经历艰难困苦要比什么教育都强的多。
身体养好后,父母为了他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四处托人,但都没有合适的,后来听说现在他姑姑的厂子效益现在非常好,而且他姑姑现在也是一个有些权势的头儿,全家就投奔到兴平的姑姑来,就有了老吴和周大姐为周强找工作那回事。
周强在面试时,一抬头他的正前方坐着的不正是那晚他开车撞的那个美丽的女人么,这一年多来周强后悔最深的就是一个像花一样女孩子的生命在他的手里凋谢了,他时常在梦里看到她,她那张清秀的脸还红噗噗的,像是睡熟了,还做着纯美的梦,可嘴角却渗出一丝血线,樱红樱红的,像是寒霜中的红梅,雪肤上的朱砂,格外耀眼。几缕乌黑的头发凌乱地在雪白的脖子绕着,像是东北的白山黑水。
他当时汗毛都吓的立了起来,仿佛被电打了一样,冷汗“轰”的一下子就涌出来,实是青楚那晚被挤压在车里的模样在周强心中的印像太深了
周强在现场手足无措,思维混乱,喉咙里呜呜地叫着,像是生命的最后关头一样。
事后通过他姑姑周阿姨的介绍,他知道了青楚就是他在新江撞的那个人,同车的人死了,而青楚却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伤了好一阵子。周强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就像南方的黄梅天里下了几个月的雨,忽然一下子露出了久违的太阳一样,舒服了许多。后来青楚安排他去当司机,他也就能压抑住内心的矛盾去上班,但是却对青楚格外地躲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见了她头不敢抬,连话不敢搭,一说话就脸红,扭伲的像女人。
但内心的谴责是时时刻刻没有停止的,随着他对青楚为人处事的了解和加深,而青楚又待他很好,常主动询问他家里的情况,后来在一次和他谈话后知道他爹现在还在兴平拾垃圾后,竟然安排他爹来厂里看大门,还给周强在职工宿舍安排了一间房子。工作、住宿全都解决了,现在他们全家都人都时时刻刻念叨着青楚的好,而这对他的压力也就更大,他又时恨不得去和青楚讲清楚,但又想着那样的后果,忍忍又忍,按了又按,强压住内心的冲动,时间长了,他头了生出了不知多少根白头发。别人看见了都开玩笑地问“咦!周强想媳妇头发都想白了。”他也只能嘿嘿一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解释。
今天晚上,他终于像朱筒倒豆子一样对青楚说出了一切,心中平静的许多,压抑了一年半之久的心事就像大石头样从身体上滑落,一下子不知道轻松了多少,接下来的事他不管了,也不顾了,青楚愿意杀他也好,剐他也好都随她的便好了。
周强一气说完这些话后,“咚”的一声跪倒在青楚的面前,头一低,爬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