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已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渐渐地,青楚情绪烦躁起来,而两名检察官却慢悠悠地,显得十分从容。仍不紧不慢地一边问,一边写笔录。
青楚当然不知道,与此同时,市检察院的人已经进驻了毛毯厂,先找毛毯厂的分管领导谈话,再调取了毛毯厂所有的财务帐表,正由会计师进行着详细的鉴定。
这边也许在等兴平那边的消息,一旦有重大发现,就对青楚立案调查。
被封闭的青楚只好耗着时间,完全想不到这件事有这么凶险,还一边想着要不要将她和王部长的关系说出来,让检察院去帮助她印证。
“我所能解释的只有这些,今天下午我还要和外商见面,我现在能不能走?”青楚平地说道。
马检察官从鼻孔哼出来声音道:“赵青楚,你今天这样的解释恐怕不是实际情况,我劝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主动坦白是你最好的选择,至于你现在能不能离开,我们没有这个权限,这要请示领导。”
青楚现在知道她被软禁了,但随即想到法律规定询问的时间不会长过十二个小时,也就是到今晚九点之前,她才可以离开。但是今天下午她早已约好了一家日本公司谈出口事宜,这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能为毛毯厂提供近一半的外汇订单,要是今天不去,那对今年的效益影响可就太大了。想到这里,青楚头上不禁冒出了一丝热汗。
青楚又问道:“请你们问一下你们领导,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下午还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外商?”她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们还没有接到通知!”马检察官平静地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青楚眼见得离与外商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就像是一根发条一样绷的越来越紧。
“赵青楚,吃饭了!工作是工作,饭还是要吃的。”马检察官为她送过来一份不锈钢餐盘盛的米饭和菜,放在了她前面的小桌上,并转身用纸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餐盘旁边。
青楚那里还有胃口去吃,但出于礼貌道一声谢谢后,还是拿起了筷子在餐盘里刨了刨,像是在找什么。
马检察官道:“放心吧,没有沙子的。”
“哦,不是的!”
“那就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我们看过你的档案,你年级轻轻就成了副处级干部,和出车祸死去的王部长关系密切,你可是新江市的‘风云人物’呢!”青楚不语。
青楚想,看来今天传询她检察院是做了大量的准备的,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可以追查的,只是和王部长的关系让别人看着就像粉底瓶看人---老是云蒸霞、浮生联想。
兴平那边,此时却已是剑拔弩张。当毛毯厂工人知道青楚被检察院传询后,朴素的感情激发出了强大的暴发力。这些平日里低调、恭谦的老百姓在这个金钱与权力充斥的年代一贯的低声下气,逆来顺受,但是当强权触及到了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时,他们已无路可走,只有联合起来反抗了。当有人喊出来“找他们算帐去!”的口号以后,“唰”的一声,电闸被拉下,机器停止了运转,四五百名工人停下手中的活,扔掉脸上带着的口罩,捋起袖子,拿起舂打毛毯的棒子,喊着“我们要吃白饭,我们要生存,还我赵厂长!”的口号,从工厂和各各角落向厂办的二层小楼前聚集,这里负责领导检察官们查帐的正是侦查一处副处长孙浩,也就周靖的同学,为周强留案底的那个人,现在从公诉一处调到了侦查一处。今天他负责带人来和毛毯厂的干部谈话,并组织人员对财务帐目进行全面核查。谈话工作从一早开始已进行完毕,毛毯厂总共也有七八个中层,因为青楚本着不多养一个闲人的原则,精减机构,能上一线岗位的全都上了生产线,所以管理人员很少,就连周强的姑姑早已经是车间主任了,可是她也要每天做出几件针织毛毯来,不然,她的工资是没有一线工人高的。
谈话的结论是:青楚这个人非常出色,在毛毯厂内忧外困、濒临倒闭的时候,正是因为青楚的到来,使这个商贸局的下属企业像枯木一样又生出了新的枝芽,而且一天天壮大。至于对青楚个人的评价,大家普遍认为“这个外表清秀的女孩子性格刚毅,开拓精神足,富有亲和力,办事作风光明磊落,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将毛毯厂里原有的歪风斜气全部一扫而光,而且引进了资金,购买了新机器,开发出了新的项目,使毛毯厂现在是一片欣欣向荣。
至于财务帐目,这很好查,因为毛毯厂在青楚来了之后为了公开透明财务,防止内部私自截留、贪污挪用,就没有设会计,而是请新江市一家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每月来做一次帐,帐面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一年下来也不用再审计,因为审计局年底也是聘请这家事务所做的。
检察官们总没有事务所的专职会计师水平高吧,所以查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没有问题。
孙浩正在向领导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工人师傅们冲到了二层的厂办小楼前,将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在扯着嗓子,挥动着手中的木棒,周强冲在人流的最前方,群情激忿,要求检察院放回青楚,恢复工厂的正常生产。
孙浩急忙拉着老吴厂长的手问道:“老吴啊,你们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要挟我们吗,干扰我们办案,是谁组织的,查出来可是要追究责任的!”
老吴“哼”了一声,振声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你们逼的。没有人组织,大家的心是齐的,现在社会上那么多的贪官你们不去查,不去抓,却来查我们的青楚厂长,告诉你,没有青楚这个厂子是要完蛋的,这四五百名工人会上大街、上市里、上省里、去北京的,我看你们到那时该怎么办。”说完转身也走到了工人当中去,带头喊着口号。
孙浩也没了主意,忙电话叫当地的派出所派人来,但是当工人们看到警车出现工厂大门口以后,原本就已火药昧十分浓烈气氛就像有人点着了火,大家纷纷将手中的木棍向警车扔去,警车一转身,调头跑掉了。
孙浩这时和七八名检察官们面面相觑,被围在屋子里那里也不能去,孙浩也意识到了这次出现的群体性事件确实已激起了群众的愤怒,但现在如何收场,他已然起不了任何作用。
情况报到了市检察院,市检察院领导开会研究后,立即向市委主要领导汇报了此事,市委在听取了检察院的初步情况汇报后,决定:“对赵青楚的调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批准。”
得到这一消息,检察院的领导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通知被围在毛毯厂的孙浩,但工人们还是不相信,要求检察院派人送青楚回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检察院派警车拉着警笛飞驰到了兴平,当青楚见到呼拉拉围上来的人群以后,激动地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这一刻,她不再觉得自己势单力薄,孤苦无依,一年多来与这些朴实无华的工人凝结起的朴素的感情织就了一片蔚蓝的明天,她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