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院反贪局的侦查员们视线像是磁铁一样逐渐向这个案件的源头转移,目标迅速锁定在了市国土局一名叫陈建军的干部身上。因为两年前是他和另外一名聘用的戡界技术人员主持了那一桩土地的戡划定界工作。而那名技术人员则已因病辞世,所以除了他,再没有人能说清楚当时的情况了。
但是检察官们通过外围了解,种种迹象却表明陈建军不像是一个有胆量去侵占省府办公厅土地的人。他这个人一向胆小、木纳、内向、谨小慎微,说话都不敢大声,柔柔弱弱的倒像是女人一般,年龄都有三十七八了,参加工作也十几年了,可是因为不会迎合上级,到现在还是个副主任科员,干的也是别人不愿意干的戡界工作,整天就和那帮他们称为泥腿子的戡界民工混在一起。但是工作上做的还行,四平八稳的,没有被人发现什么纰漏。为人做事非常低调,在局里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很少与人交流,也从不参与局里的各派斗争,只是二点一线地上班下班,年龄虽大,可是还没有结婚,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局里面上至领导下至干部,大家都拿他当空气一样,仿佛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会干出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来么!给谁说也不相信。
孙浩和大家研究了半天,也不得要领,但是孙浩认为什么事都不能光看表面现像,不然就会被欺骗了。这仿佛就像是古希腊神话中普罗米修斯戏弄宙斯那精巧神奇的故事一样。
“普罗米修斯是第一代天神乌拉诺斯的孙儿,属提坦神族。论辈算,他是宙斯的堂兄弟。普罗米修斯非常聪明,也爱搞恶作剧。他曾想方设法捉弄刚刚上台当天神的宙斯。一次,他在祭神时搞了个小动作,他把祭品――一头宰好的牛分成两包,摆在祭坛上,请天神宙斯选择。这两包东西一包用牛皮裹着,另一包用较肥的牛肉裹着,但里面可大有文章。牛皮形象不好,但包的是牛角、内脏和肉。另一包牛肉鲜嫩、令人垂涎,但里面却是白骨。宙斯端详了一番之后,转向第二包。他拿起了牛肉并打开,急于知道包内的东西。他万万没想到会上当受骗,顿时火冒三丈。”
为了查清楚陈建军这个人的真实底细,孙浩决定立即向陈建军发出讯问通知书,而且指示执行干警要一改往日秘密进行的方式,而是大张旗鼓、公开进行,让市国土局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要给陈建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威慑。也许这样做对于这种性格的一个人会有意想不到的奇效。于是检察院的干警身着制服,开上警车、拉响警笛,声势浩大地来到市国土局办公大楼,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陈建军。
国土局一下子就像是炸了窝一样,大家扒着窗户,看着警笛闪烁之下陈建军被检察官们带走,脊梁骨上一阵阵凉意,纷纷回想着自己干的那些不清不白的事,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这种公开传讯的方式对陈建军来说真是出奇致胜,他从被带走那一刹那就哆嗦个不停,脸色灰白的像个病人,紧张地冷汗像是雨水一往下滴哒。
还没等警车开到检察院,他在车上就缴械投降了。检察官们高兴之余,也对孙浩的灵活多变十分地佩服。
孙浩得知此事后也是十分地高兴,但他听说陈建军刚刚得过一场病,身体还很虚弱,他为了防止陈建军的身体出现意外,并没有让干警将他带到阴森的地下审讯室去,而是带他到光线明亮的办公室来做笔录,而且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点上了一根烟,仿佛是朋友间的叙旧一样。
陈建军缓和了许久,才将深埋双臂之下的头露了出来,仿佛是乌龟被人带到了沙滩上,觉得安全了才将头伸出了壳。孙浩打眼一看,这个比自己大着六七岁的大男人这会哭得像是被丈夫欺负了的女人,散乱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白净的窄条脸,眉眼长的都十分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北方人。
孙浩尽量放缓语气,平心静气和他先谈起了家庭,从他最容易放松的话题入手。
陈建军如泣如诉地说起了他父母,说起了他的大学时期,这些都说明他是一个从小就善良的人,但是最后说到了他的初恋,一个让他愿意为之而死去的女孩子,是她让自己陷于了万劫不复之地……
孙浩赶紧问那个女人是谁,陈建军沉默了一会说道:“说起来你们也许会笑话我,但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那个女人姓王,叫王洁,还大着我五岁,她是福建恒昌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其实我与她原本素不相识,但是她却像极了我初恋的一个女孩子,仿佛她们是姊妹俩一样,而且名子竟然也一模一样。唉!也许是造化弄人吧,我在潜意识里把她当做了我的初恋,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仿佛旧梦重温,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高中生涯,就这样我与她发生了关系,我陷进去了,不能自拔。我,我也就是为了她才铸就了人生当中最大的错。”
孙浩现在十分想立刻弄清楚王洁和这个案子的关系,但是陈建军这时点着了一根烟,神思陷入的遐想,仿佛回忆起那一段他们的美好时光。
孙浩知道这时不能逼迫,只好压着性子听他像讲故事一样述说。
原来这里面还真是有一个凄美绝伦的故事……
陈建军上高三那年,为了考上大学,家里人托了好多关系才将他从一所普通中学转学到了一所省重点高中。那时因为他得过青光眼,老师就调他到第一排坐,而当时的同桌就叫王洁,一个明眸善睐、聪慧可爱的女孩子。可是她的家庭却十分的不幸,她在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而她爸爸在工厂下岗之后,在外面打零工,不思上进不说,还粘染上了很多恶习,成了像街头混混的一个人,对她和她弟弟不管不问不说,还经常在外面喝醉酒回家打她们,那时的生活过的就像是地狱一样。
王洁那时才十二岁,弟弟才八岁,除了姥姥外她也别无亲人。有一阵子她爸爸好久没给钱了,连学校老师让交的班费都交不上,她就去批发了一些菜到市场去卖,年级小没力气,她就自己做了一个平板车,和弟弟一个人拉,一个人推,大家可怜她们,就时常买她们的菜,久而久之,她也就能挣到自己和弟弟的学费了。而到了寒暑假,她就像是和弟弟在市场上面安了家,一大早就去,天黑了好久才回家。但就这样,她爸爸还经常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而她年级小小地就担起了养活弟弟的重担,过了好几年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但最难能可贵之处,她虽然成长在这样一个亲情薄如纸、淡如水的家庭,但是她却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她对老师、对同学们就像待亲人一样友爱善良,她还常常帮助别人,将她丰富的学习知识大公无私地分给大家,从而树立了她在大家心目中完美无暇的形象。她的付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老师、邻居和同学家长们像亲人们一样的关怀下,她和她弟弟健康地成长起来,她因为成绩优秀,考取了这所省重点中学的宏志助学金,免费入学不说,还每月发放一定的生活费。这让她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繁重的学习当中。
当时的学习氛围是竞争到了白热化一般,那时,谁都想考上大学,但是却大多不能如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考上一所好大学、名牌大学。当时录取比率非常低,学文科的更是十比一还少,竞争程度比理科更是激烈,大家都发着狠劲,一个瞒着一个的你争我赶,生怕被别人抢去了那比生命还重要的录取名额。
陈建军是从普通中学走后门转来的,各项成绩尤其是数学像是得了不治之症一样,怎么也治不好,在全班的排名也是倒数。可正是这个时候,是他的同桌――王洁,她像关心着她弟弟一样辅导陈建军补习数学和其他功课,让他的学习成绩很快就有了起色。在年底的全区高三测评考试中,陈建军竟然破天荒地考进了全区文科前二百名,名列一百七十九。王洁则是全区第十三。按照全区往年考取大学的人数,这成绩已经是有幸能够考上大学的了。这件事让陈建军和他全家都兴奋的不得了,那年过年也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高兴。
但是大年初五收假上学后,他突然发现王洁往日的快乐不见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变得郁郁寡欢,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心头一样,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从她眼中看到了心力交瘁,这让陈建军心碎不已。他无疑地承认是非常喜欢王洁的,也是全班众多喜欢王洁的人之一,但是因为他太害羞了,虽然近在咫尺,却难于表达心中对她的爱,更何况高三是决定一个人一辈子的关健时期,还远不到谈情说爱的地步,陈建军只好暗暗地将那份足以感天恸地的爱埋藏在心头,只等考上大学的那一刻才向她倾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