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野地里黝黑的淤泥,看似停滞,其实仍然在缓慢艰难德向前流动着。韩颖紧紧抱住夜缜聆的身体,只觉得他的生命走得比时间要快好多。
“韩小姐,目前,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下你的决定了?”一直沉默的苍寂忽然出声问道。他慢悠悠站起身来,走到韩颖面前,低头俯视她。
“嗯?”韩颖抱着已经冰凉的身躯,声音干涩。
“目前这位性命堪忧,但也不是回天乏术,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他的意思明了,合作,我就救他,不合作,好,看着他死。
“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韩颖转头看向夜熙询,却听见不远处韩戾发出一声嘲讽的笑。他一直坐在那看着这边,眼神在幽冷的光下流露出绝望。
“这对我而言没什么不同,我从小就不喜欢他。”夜熙询漠然看了眼她怀里的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帮我?”
“没有人有一定要帮助你义务。”
“错了,是你们不愿意理解我,你们将我当怪物,就连我父侯,也一心想要我改邪归正,理解我的只有你哥哥……”说到韩轼,他神情激越地看向韩颖,却又忽然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致,徒劳地挥了挥手,转身坐到另一边的角落。
苍寂掩口清了清喉咙,“韩小姐可决定好了?我的医术应该是值得你信任的。”
“还有什么可以想的,成交!”
“小姐需要有百分百的诚意。”他苍白如死人般的脸上露出一丝舒悦的笑容,伸出右手,扣指弹出一团紫色的光团,“韩颖小姐答应与我合作,以全部诚意配合我的行动么?”
言诺咒?韩颖看着光团怔了怔,低头看了眼缜聆毫无生气的脸,抬头答道:“我愿意,以我所能付出的百分百的诚意。”
“姐姐!”
“先生还需答应我,不能为难我的弟弟。”
“我不要你管!”
苍寂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一眼一跃而起的韩戾,“他的行动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说完,他扣指,光团骤然变成白色,被缓缓送入她胸前的血水晶中,言诺咒是白玉族预术的一支,以此咒立誓之人,除非施咒之人解咒或者死去,一生都不能违抗这个誓言,一旦违抗,将受尽难以忍受的锥心之苦。
“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何必为难我姐姐?杀了他,便是天下无主,你们水晶族想怎么样都行!”韩戾愤愤然道。
“夜氏积威以久,杀一个夜缜聆并不足以动摇其根基,反而会为他人做嫁衣。我现在只想让他们自相残杀,内部消耗,直至威信扫地,让所有人都认清,这一族光鲜亮丽下的丑恶。”
“苍寂,为何总不见你的同伴?”韩颖心中一跳,问道,带着几分恶意扑捉到苍寂平静外表下的不经意流露的痛楚。“哦……原来,苍先生的行为连自己的族人都不理解。”
“苍先生,人都是一样的,没有权力时,你们和平共处,同舟共济,一旦有了权力,任何种族都是一样的,骄横放纵,勾心斗角,将其他种族踩在脚下!”韩颖看到了他的动摇,露出嘲讽的笑容:“而你们,连最初的同舟共济都做不到,一盘散沙,各自观望,有这样的族人,你这般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被奴化的人不配做我的同伴!”苍寂终于有了些激动,那些成日里抱怨哀叹的人,一旦触及真正的行动时,便个个退缩了。所以,他要搅乱这天下,让那群各安天命的人避无可避,再无容身之处,将他们逼到绝处,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如当年的珍珠族,一跃成为凌驾于其他族之上的统治者。前路漫漫,每当想到这,他便再次生出勇气,一扫之前的无助和彷徨。
“十分理想化的天才!”韩颖大声感叹,这种人最后的下场多是被世俗和历史的车轮碾个粉碎。
苍寂听出她语气中的嘲弄和惋惜,垂目,片刻后,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韩小姐不必妄想迷惑我的心智,好趁虚而入,这样太低估我的定力了。而且,夜缜聆的性命还在我手里。”说话间,他俯身,揽起已经重伤的人,平放到一边的石台上,笼起碧绿色的治愈结界,“我至少知道,比起我们,珍珠族目前更是病入膏肓,危在旦夕,同室操戈的种族连神都不会去维护。”
“神?”韩颖摇头苦笑,似在自言自语:“古神录上说,我们是最得神宠的种族,可是事实上最不敬神的就是我们,怀疑、贬低、篡改,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恃宠而骄。”
至少,他们这一代,并不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