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整军队的事情又耗费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宁述与谨叙立于路边,谨叙身后是一匹乌黑的骏马,正不耐地刨着蹄子。
“你故意提议兵分两路,故意让父侯对我生疑,故意又送来我通敌的罪证,逼我兵变杀人?”
“哼,杀人便杀人,我何必假他人之手?我一时失算,没料到父侯明知道你有问题,居然还要与你一路好挟制你。我只好出此下策,借刀杀人。他若与我一路,决计不会……”
夜谨叙没有再说下去,低头,再抬起时,脸上一难得的严肃。
“南下便是勤王,西去便是叛逆,二哥,我知道你其实一心想留住他性命,甚至都谋划好直接挟持他南下……可惜,我没有给你机会,他是一定要死的,长沙也是一定要打的。”
说完,他走近,递过来一样东西。
“这个?”
夜宁述狐疑地看着掌心的红玉如意,通体血红,握在手里,有淡淡的胭脂香味传来。
“算是我娘遗物吧!她是为这如意死的。”夜谨叙一双眼少有的清亮剔透,瞳仁如同流动的黑色水银,盈盈看着他。
“我记得你从不离身。”小时候还似乎为此与他打过一架,那是什么时候?只记得父侯赏了他这柄如意,当夜这位三弟便跑来抢。他当时也没在意,只当三弟个性顽劣,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我现在是个危险的人,玉如意交给你保管,要好过在我那……没准哪天……我就迷了路……”他难得的一本正经,倒让宁述有些不习惯,外带完全没有懂他的话。仿佛是在交待后事,他心里没来由地跳出这个念头,手中一紧。是呵,与皇上约定的两天之期已过,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了。他们两人的前方都是一团看不清楚的迷雾,但是,还要前行。
然而,夜谨叙却没有再说话,转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一万人朝长沙都去,原本约好昨天攻陷长沙的,却迟了一天。现在只好分兵一万南下与迟彦会合去解潇城之围,以防生变。他仰头看了看天,阴阴的,似乎又要下雨,不知道潇城是否还守得住啊!
从小到大,他便只有一个目标,如今目标没了,他必然会迷失在富贵权势的浮华之中,就如他的父亲,所以,他将如意给了镇述,也许,只有象他那般清醒的男子才配拥有它,不会被权势所驾驭,反而将其踩在自己脚下。
思及此,玄甲黑马的少年勒马回首,看向远处还为离去的夜宁述,扬声喊道:“夜宁述!记住了!下次见面我就不再是你弟弟了!不要当我是你弟弟!”
骏马在林间奔驰,马上的人却不知道,此刻他们急着要见的人,就在长沙都的地底。
==================我==是==不==想==玩==暧==昧==的==分==割==线==================
“小颖,你究竟在想什么?”韩轼温和的声音里带着责备。
“哥哥!”她摇头,还是不行!
“实施蛊咒术需要有杀意,需要有支配他人的欲望,就像是迷术,需要找到对方心灵最脆弱的一处。你……”手指点上她眉心,“你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让我怎么放得下你?小颖,哥哥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
“哥哥!”她有些委屈,觉得自己辜负了哥哥的期望。她是娇气,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大小姐,但是,杀意……她怎么可能有!
“从今天起,你的集训科目要加一门。”他扬手,便有人奉上一笼小兽,生着翠绿的绒毛,胖嘟嘟地挤在一处。“杀了它们,每天二十只。”
“不!为什么!”她拒绝。
“你不杀,我便让它们死得更痛苦!”
“哥――”泪水夺眶而出。
“小颖,哥哥相信你是最出色的,所以,一定要克服这道坎,蛊咒术是韩门立身之本,你一定要掌握!”他拿出手帕,擦去她的泪水,笑得迷惑人心。
韩颖凄然,她一直以为,韩门的立身之本是书库里那些古代文明。
小兽们哀哀地叫着,一瞬间,韩颖觉得自己飘上了天,在高处俯视着另一个自己用匕首割断一只又一只小兽的咽喉,从厌恶到麻木再到漠然。韩轼就站在她身边,含笑看着,最后竟鼓起掌来。
“韩家的人,就要学会这种狠绝!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说完他转头,韩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还未满十岁的韩逸,也痴痴傻傻地握着把银匕首,在一只小兽尸体上划来划去……
……哥哥流血的尸体在面前挥动着双手,周围有无数暗沉的影子,如波浪般上下起伏,他们的声音听在耳里,沙哑哀怨,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韩颖,韩门千百余性命的血债你忘了吗?”
“韩门一族的荣辱兴亡你都可以不在乎了么?”
“我们需要行动,不是你的怀念跟内疚!”
“我们要姓夜的万劫不复!”
“夜缜聆一日不死,我们一日不得安宁!”
“你这样不做不为,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下来陪我们!”
“你来陪我们吧……”
这是噩梦,这是噩梦,她明知道是噩梦,却脱不开身,醒不过来。
婴儿白嫩的双手死死扯住她的衣角,像无尽的深渊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