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有隐约的琴声传来,韩颖闭着眼睛,脸被迫贴在沁凉的玻璃上,却感觉苍寂拽着她头发的手劲渐渐放轻。听音色,是苍寂曾经弹过的迦陵频伽,可是这一首曲子却全然不同他的那首。苍寂的琴声让韩颖绝望,而这首,韩颖什么都听不出来,刚开始她以为是忧伤,却又从中听出了恨意,于恨意中又听出了缠绵,缠绵中又有决裂。
她紧按住心口,勉力从琴声中挣扎出来。
苍寂已经完全将她放开,她却无力爬起。
轻灵的脚步带着清脆悦耳的水晶相撞的响声渐渐靠近,韩颖睁开眼睛,仰躺在地上,看见一位身穿孔雀蓝裙的少女正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韩颖笑叹,正是她多年未见的穆伊瑾。
“这用不着你来说!”穆伊瑾将手中的琴一扔,低身将她扶起来,尖利的指套时不时划过韩颖的皮肤,带来十分不舒服的触感。
苍寂却仍是愣愣看着她们,委顿在地上,长发凌乱,与破碎的灰袍纠结在一起。左肩和双膝处有血汩汩流出。
穆伊瑾始终没有看他,在确认韩颖已经恢复行动后,才傲然走近他。
“我说过,你不会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你也得不到,因为你是我的家奴,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呵呵……哈哈哈……”苍寂突然大笑起来,脸上是凄厉与不甘,笑着笑着,他伏低身,手指深深挖进肩头的伤口,拔出一根紫水晶的指套,上面正是镂空的祥云花样,他对这指套吹了吹气,制造出十分悦耳的声音。听着这声音,他笑,然后对着墙壁将它摔个粉碎。然后,他又从双膝处拔出两根来,同样摔了粉碎。“虽然我送了你九套指套,可也用不着这般浪费。”他说着,却语带忧伤。
“苍寂,你陪了我十年……”穆伊瑾脸色白了白,偏过头去,肩头起伏一会方接着说道:“外面已经全是我的人了,你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自我了断吧!”
苍寂没有理会她,只是匍匐在那里,双眼痴迷地注视着身下可望却不可及的流萤盔,十指在光滑坚硬的玻璃上来回划过,似乎想凭着自己的双手将它生生挖出来。如此许久,他抬头,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韩小姐可想知道,前几日我给你看过的那些火药的下落?”
“在哪?”
“就在这里!”苍寂指了指四周,韩颖才发现,她之前以为是黑墙的东西其实是整箱整箱的火药。难怪,她总是闻到奇怪的硝石的味道,还以为是这里本身就有的。想到这,她心里大惊,只要苍寂愿意,他们三个随时可以同归于尽。
“苍寂……何必呢……”穆伊瑾叹了口气,“你可以跟我回去,依然是我一个人的家奴……不然……在你有任何行动之前……我都可以先杀了你。”
“家奴?”苍寂冷笑,重复着这个词。
“既然如此,韩小姐我们打个赌好了。”他缓慢而又艰难地站起身,理顺自己的灰袍和长发,说话时看的却是穆伊谨,湛蓝色的眼眸中是韩颖从未见过的温柔还有不舍。“三十分钟后,我便会点燃炸药,那时候你若逃出,便是赢了,而我也死了,血晶咒言诺咒都解了。如果你走不出去,便陪着我一块死。你可满意?”
穆伊瑾偏过头,不说话,双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裙角。
苍寂露出凉薄无谓的神情,看向韩颖:“如何?”
“我只是想让自己的死亡更有趣一些而已!”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一言为定?”韩颖盘算着,三十分钟,凭她跟穆伊瑾的能力应该可以逃出去。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不想被炸死罢了。
就像她曾经跟同学笑言,宁愿吃安眠药也不愿意跳楼一样。
“当然一言为定!”苍寂扣了个响指,一团莹绿的光晕迅速展开成绚烂的莲花,然后弥散开来,纷纷附在了青灰的石壁上,凝结成碧绿的蛛网,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开始计时。”他说。
穆伊瑾本是跟韩颖一道的,却在跑过第三个转弯处时停了下来,怔忡了一会,又转身跑了回去。韩颖早就看出她与苍寂的渊源,所以也未加阻拦。碧绿的网就像是某种计时器,一秒闪一下,并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暗淡。
成功的笃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从指尖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