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苦痛,吞噬着我的整个肉体与心灵。如在十八层地狱一般生不如死。
夜极深,满室的凌乱,那种濯龙香与若浅香互相交和的气息肆意窜入每一处角落。纷乱过后,倦怠地阖目,似在沉睡又似在歇息。此时的他如醉卧的狮子,叫人难以把握。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只有弥漫在周身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告诉我,他是帝王,有着敏锐的神经,即使在睡梦中也时时警惕。
赤裸的相拥,滚烫的汗水自他披散的长发间划落,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背上,渗入伤口,如在伤口上撒盐一般,疼的欲裂,几欲昏厥。想推开他的禁锢,躲避这样的疼痛,几乎是妄想。这个魔鬼般的男人紧紧将我揉入怀中,根本不容我逃离。
刻骨铭心的疼痛……无处发泄,用断裂的指甲紧扣在他强健的臂上,扣出各个大小的血印,他给了我太多的痛苦与折磨,这一刻,我想要报复他,狠狠地报复他。
“你醒了?”许是我的动作惊醒了他,也许是他本就醒着,睁开细长的眼,深情凝望我。褪去了之前的迷乱与雾气,只剩下清明。
“疼。”背上剧烈的伤痛让我说不出任何话语,只能松开紧要的嘴唇单单发出一个字来。
他急忙松开,将始终覆在我背上的身子撤离。打量着满布血痕的白皙肌肤,原本欲好的伤口全数裂开,泛着丝丝血痕,触目惊心!微微一笑,俯身,将头凑到背间,如吸血的恶魔一般用双唇一点点地吮吸着嫣红的血。
疯子,疯子,他是个十足的疯子!他在喝我的血。
“真甜!”伸出舌头舔拭唇边残留的血迹,汗水混合着鲜红的血,沾染在他白皙的脸上,如同妖冶的地狱修罗。几屡发垂落在胸前,更显妖娆。
“疯子,疯子!”我摇头失措的大叫。用无力的手抵着他的胸膛。
“为你而疯,值!”强硬地拉我入怀,一面是动作的残忍,一面是柔情的话语,矛盾重重,双重的性格,阴晴不定。我好怕,我要离开,我不要在呆在这宫里,迟早有一天我会崩溃,我会发疯。我不要成为这些疯子的一员!我害怕了,退缩了,我不要再报复了。只是这是我自己选了路,再回首,无路……
“你,会放我走吗?”双手环膝,蜷缩在床角。
“不会,朕死也要你陪葬。”平静的说出口,没有任何波澜,却能引发心中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我不爱你!”拉着他的臂,我大吼,此时的我无视君妃之礼,我只知道,在他身侧,我一刻难耐。
“没有为什么,就算你死,朕打碎鬼门关,也要将你拉上来。别忘了,朕说过,朕不只要你的身子,还有你的心,你的灵魂……”蛮横的手狠狠的按在赤裸的胸前,极为用力,很疼,很疼……
俄而,蛮横的手撤去,胸前一片冰凉,低头,是!是早已被我扔入屏染湖中的苍炔!为什么还会在他这?
“以后,朕赐的东西好好保管,这苍炔可不能丢了,挂在胸前更好。”没有责怪,只是如嘱咐一般的语重心长。
累了还是痛了,又或是伤了,身子一软,瘫倒在他身上,凌乱的发扬起。仅仅一刹,却足以看清。
暴怒的声音响起,似要将整个宫殿震塌,“疤,你怎会有疤,是谁伤的,朕杀了他!”
“是嫔妾自己伤的,皇上还要杀嫔妾吗?”我笑笑,就这样看着他,良久良久,只有肉体,没有灵魂……
“傻丫头,以后别再傻了。”在伤疤上轻吻,抚净我纷飞的发。这一刻他太柔情,像我的哥哥,可他却是我的丈夫。
“时辰不早了,起来吧。”放开怀抱,自顾自起身,随手撩过置于一旁的长袍,披在身上,转头邪媚一笑,颠倒众生,阴柔与刚强的合并。
跨着稳健的步伐,行至柜前,拿起一件件蓝色的衣裙,残忍地丢弃在地上,一件又一件,甚至踩在脚下,蓝色是他最爱的颜色,而他是他的哥哥,又怎会不知?
“以后不准再穿蓝衣,你穿白衣最美。”拾来唯一的一件白衣,精心地替我穿戴,指腹划过光滑的肌肤,辗转留恋。
“来,朕替你梳妆。”我心下一惊,帝王画眉,这是多少后宫女子期盼的柔情,三千的宠爱,或许真的要集于一身了。可是又有谁知三千的宠爱亦是三千的嫉妒,足已将人杀死!
安坐于梳妆台前,一动不动,看这他细细挑选一支支头簪、钗饰。半晌,出乎意料地取出碧海晴天琉璃簪钗于我发间。碧海晴天琉璃簪是他赠的,可是,为什么?……
见我惊讶,他反倒不语,一点点地为我图脂,扫腮,点唇。取来一旁上好的罗黛,不经意地一问:“蝉眉、黛眉、凤眉、柳叶眉、长眉、中眉……”“嫔妾常画黛眉。”我轻答。
他不语,拿过罗黛,细细描眉,这样的专一,是装的?还是真心?……
“你画凤眉更美,以后别画黛眉了。”凤眉,太过凌厉、妖娆,故此我从不曾尝试。总觉得那不适合我。只是今天……
梳起流云髻,与往常不同的是,以往总将发垂于额前掩盖伤疤,今日却将它梳起。他取来桃花的花黄出奇地贴与左额的疤上而不是眉心。
一种淡淡的香味拂来,清新淡雅、颇为好闻。却不是我常用的若浅香。
“扶罗香更适合你,以后就用它。”淡淡的话语,却不容拒绝,这个男人怎容我不从?
一番梳洗装扮,他满意地打量着我,道:“真庆幸,这样的你只属于朕。”
立于镜前,镜中的女子,妩媚妖娆,完全不似从前的我,这样的华丽,我很不适应,着不象是我。转头看向他,想必他经常替一个又一个宠妃梳妆吧,或许我只是百人中的其一。毕竟,若不是老手,便不会如此娴熟。
帝王本无情,至始至终的一切,都只因为我这张脸,若是有一天年老色衰,怕是他也不会在留恋吧。
情不自禁地开口:“帝王画眉。”
他脸色微变道:“为什么是帝王?朕是你的丈夫,你的男人。”
妩媚的笑,用那样足以醉人的声音道:“在这宫里没有丈夫与妻妾,有的只是帝王与妃嫔。”无比从容,可他是否知道,我亦无比哀伤……
“皇上,朝会时辰已到。”殿外是宫人的催促。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便匆匆离去。跨出殿门的一刻他依然是帝王,至高无上的男人,不再是柔情地为我画眉的男子。
朝堂之上的他不会再如美人身侧的他。
不可否认他是个明君,年纪轻轻便能将我大玄朝治理的如此鼎盛,只是明君终不会是善君。
更不会是我一生的良人。帝王有爱,但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他自己。
“朕更庆幸,聪慧如你,亦是朕的。”悠长的声音带着最后一语久久徘徊在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