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虽然天色还早,但阿平急于见到父母亲,对繁花似锦的京城不闻不问,迈开步子,一炷香的功夫就出了城。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困不堪,每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父亲卖着老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将自己送到梅府当书童,自从来到梅府之后,虽然月钱少之又少,但吃喝却不用愁。眨眼的功夫,已经虚度了几年的光阴了。
平时都是好几个月才能回去一两天而已,今天一下子就放了三天假,而且还得了一两黄金的赏赐,对阿平来说,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目前阿平身怀巨款,又归心似箭,便两步并作一步,平时需要半天才能走到的路途,今日却只用了三个时辰,就在太阳快要下山之时,阿平已经回到自己的家乡。
刚到村口,就看见小时候的玩伴阿牛正扛着锄头也在向回走,阿平上前和他交谈。两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相见,自然少不了兴奋,三言两语过后,阿牛对阿平说道:“你知道阿贵他去哪儿了吗?”
阿平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在隔壁村里的私塾里读书吗?”阿牛摇摇头道:“他已经读完了,三个月前他带了些盘缠,跑到轩辕剑派拜师去了。没想到竟然留在轩辕剑派的事堂了,虽然说他还不是正式弟子,但只要经过一两年的考核,肯定能成为正式弟子。”
“啥?阿贵竟然去轩辕剑派的事堂了,我的天啊,那他不就距离剑仙只有一步之遥了吗?”听到儿时的玩伴中,竟然还有人去轩辕剑派,并且留用在哪儿,阿平极为吃惊,心里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轩辕剑派,求一位剑仙收录他为弟子。
“是啊,真是羡慕死人了。现在他家里已经供奉上了轩辕剑仙的画像,只要有这张画像在,那些妖魔鬼怪就不敢去家里骚扰。”阿牛对这位和自己一样的阿平格外亲热,非要拉到他家里去用饭。但阿平急于见到父母亲,硬是将阿牛的好意推掉了,两人就在村口分开,各回各家。
此时,日落西山,暮色降临,作完当天的农活儿,村民们纷纷从田地里回来,开始烧水做饭,家家户户的烟囱中炊烟袅袅。村落中欢声笑语、鸡犬相闻不绝于耳,好一派诗意田园的景象。
三拐五拐后,阿平来到自家门口,隔着柴门就听见爹娘的声音。急忙推门而入,刚到院子就喊起来:“爹、娘,我回来了。”二老都已年过半百,膝下只有阿平这么一个儿子,听到儿子回来的声音,急忙从屋里出来,接过儿子手中的包袱,问长问短、关怀备至。
至亲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一会儿的功夫,茶饭皆以备齐,一家三口一边食用一边交谈。吃完了饭,阿平娘关切的问道:“孩子,你平时不是几个月才回来一次吗?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在梅府过得不好啊?”阿平爹也看着阿平,等待他的答话。
阿平吃了口馒头,放下筷子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二老说了一遍,又将包袱中的黄金和平日积攒的银两全都取出来交给父母亲。看着如此之多的钱财,二老却沉默了,过了半晌,阿平娘问道:“孩子,这些钱都是从哪儿来的?”
只闻其声,便已知道父母在怀疑钱财的来路,阿平信誓旦旦、一本正经的说道:“爹娘,我没有骗你们,这一两黄金是老爷奖给我的,其余的银子都是平时积攒的。”
话音刚落,阿平爹就有些不耐烦了,对阿平娘抱怨道:“你这老婆子,怎么信不过咋们的孩子啊。阿平虽说现在只有十五岁,可他从小就懂事听话,怎么会去偷去抢了。”说完又对阿平说道:“孩子,不要听你娘在哪儿瞎说,爹相信你。”之后,阿平娘又开始教导阿平不要和人打架什么的,虽然有些不耐烦,但阿平还是默不做声的从头听倒尾。
吃完晚饭之后,阿平娘问道:“孩子,以前你经常发病,身上不是发热就是发冷?这个折磨人的病最近再没有发作吧?”阿平正在把玩着弹弓,听到母亲的询问,急忙说道:“早就好了,自从哪位好心的道长告诉我一套口诀后,我只坚持了三年寒热症就好了。不过,虽然我的病好了,但我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儿,经常觉得浑身都是劲儿,怎么用也用不完。”阿平爹呵呵笑道:“傻孩子,那是你长大了,自然力气也就大了,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回到家里后,自然就没有了在梅府的拘束,阿平晚上睡觉、白天或者帮着父母做些农活,或者和儿时的玩伴套套近乎。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而在这三天之内,阿平的父母用那些钱财购置了些田产,还准备盖上几件上好的房屋,就在阿平动身回京城时,他的母亲却拿出一个半圆形的玉佩交给阿平,说道:“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咋们家里也没有像样点的东西,只有这块玉佩珍贵些,你就带上吧,也好做个念想。但这块玉佩非常珍贵,你不要给任何人看,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将玉佩拿在手里,感觉有些忽然冰凉或者忽然温暖,阿平迷惑不解的问道:“这块玉佩有什么用处啊?”阿平娘摇摇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反正是从你爷爷手里传下来的。”既然是自家的东西,阿平就毫不客气的收起来,将所有的钱财留给父母,甚至连回家时带的包袱也不要了,辞别父母后,就空手回到京城。
阿平不在梅府这三天时间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有公子梅东升度日如年。自从阿平回来后,最高兴的便是他了。自从几天前扬威京城后,阿平就受到梅府的格外关照,每日除了陪伴公子读书外,就无其他事情可做。天长日久,他自己也闷的发慌,索性练习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解解闷、或者看一些有关道家佛教典籍,阅读一些经史子集、之乎者也之类的书籍,来排解一些闲余时光。
一夜春风悄悄吹来,短短三个春秋如同白驹过隙,家大势大的梅府少了些顽童痴女的欢笑,多了些少年小姐本有的稳重和矜持。
今时之今日,今日之今人,皆以长大成人。人,虽是昨夜之人,可顽心略改,矜持有度。不论是爱慕小姐多年的阿平,还是寄托着梅府荣耀的梅雪婷,都要面临人世最初的抉择。
时间虽已流逝,可人依然平常如故,丝毫没有发觉他们都已长大。阿平还在花园的核桃树下,练习着新近学会的几手拳脚,而心却牢牢栓在小姐的身上,最令他此生难以忘怀的,便是前年在核桃树下,那次上天恩赐的拥抱,不但令他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儿,并得到一只女孩子用的手帕,上面还清楚的绣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这四句令他心潮澎湃的千古佳句。
这几年来,每日的生活惬意非常,虽说清闲自在。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随着个头一天一天增高,云游寻仙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阿平每日闲来无事,就为自己筹划如何才能实现这个遥远而不可及的美梦。忽然,一天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情,也为他带来了好运。
两天前,不知从何方飞来一只白鹤,落在梅府大院中。当着众人面,竟然变成一位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还能口吐人言,说自己是轩辕剑派清薇真人的信使,向管家递上一份书信。完成送信任务,小女孩又变回白鹤,展开双翅向高空飞去。
梅大人回府后,拆开书信一看,竟是清薇真人催促梅家尽快将梅雪婷送到轩辕山学艺。为此,梅大人还特意向朝廷告了两天假。今天正午,刚吃过午饭,便将妻儿老小、管家和阿平叫到会客厅。梅大人和梅夫人两位端坐于正堂上首,梅雪婷站在梅夫人旁边,梅东升站在梅大人旁边,管家和阿平两人侍立在下方。小丫鬟给众人端茶倒水,忙来忙去。而阿平依旧是老习惯,趁着众人不注意,用眼睛偷偷的打量俏丽、秀美的梅雪婷。
喝了几口香茶后,梅大人对众人说道:“如今,婷儿已经长大成人,轩辕剑派的清薇真人来信,让我们尽快将婷儿送到轩辕山去,此去若能学有所成,也好为我们梅家光宗耀祖。如今的世道,当剑仙可比走仕途更让人刮目,只可惜东升不争气,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婷儿身上了。”
话还没说完,梅夫人已经眼泪潸潸而下,拉着梅雪婷的手不舍得松开,埋怨地道:“老爷,你就这么狠心,将婷儿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让我们母子天各一方?”看着母亲泪流满面,梅雪婷一时心有不忍,也流下泪水安慰道:“母亲,若有了空闲,女儿一定回来看你。”
梅大人先是叹了口气,好久才微微说道:“妇人之见。如今,这对婷儿来说,可是千载良缘啊。如果她能学有所成,最不济也能长命百岁,或是延年益寿。而你我只是普通的凡人,再过个几十年便是黄土一杯、荒丘一座,什么也留不下来。就算亲情的确难以割舍,哪怕不为名利,只为了孩子也要狠下心来,送她去试一试。”
这几句话说得言辞诚恳,情真意切,在场所有人,不光是阿平,就连平日只知吃喝玩乐的梅东升也感慨万千,不得不对自己的将来有所打算。
两鬓如霜的老管家,抹掉眼角的泪水,朗然问道:“老爷,那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启程?”梅大人看了梅夫人一眼,淡然道:“今天先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启程吧。”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轩辕剑派不比其他门派,择徒非常严格,走的时候不必大张旗鼓,只准备一些金银细软和两匹骏马就可以了。”
梅夫人擦拭着泪水说道:“还是让阿平跟婷儿去吧,路上也有个关照。”梅大人点点头道:“我也时这么想的,阿平从小就府上当时书童,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什么过失,对他我是再放心不过的。”又对着阿平说道:“阿平,让你和小姐去轩辕剑派,你可愿意?”
阿平向前几步,对梅大人鞠了一躬道:“老爷,请你放心,我一定护送小姐到轩辕剑派,路上要是有什么闪失,就拿我试问。如果遇到危险,哪怕是舍弃我的性命,也要保小姐周全。”梅大人淡淡一笑,点了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可以宽慰了。”
过了半晌,见众人再没有什么话,梅大人就说道:“好了,你们去准备吧。”管家便和阿平退出来,各自准备各自的。
此刻,因为小姐寻仙远游,整个梅府都沉浸在一片哀伤之中。唯独阿平却兴奋无比,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而且可以陪同小姐一起去寻仙访道,这可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但只要一想起城外的父母,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只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便来到前院找到管家,领了些银两,知会一声后,快步走向城外,两个时辰过后就回到父母居住的村庄。
现如今阿平的父母已今非昔比,家里良田数倾,家宅宽敞,衣着鲜艳,在当地也算是殷实之家。阿平进门后,寒暄了几句,便将自己要去轩辕剑派的情况告知父母,起先,母亲死活不肯让他离去,最后在父亲的劝说下,才有所改变。
父亲揽着阿平的肩膀,对他说道:“孩子,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心啊。”虽然不爱听这些老生常谈,但鉴于离别之际,阿平也极为恭顺,满口应承下来。
母亲拉着阿平的手问道:“孩子,三年前我给你的玉佩还在吗?”阿平急忙从衣襟中掏出那块半月形的玉佩递给母亲看。拿着玉佩摩挲了一会儿,母亲凄然说道:“孩子,这快玉佩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啊,也千万不要让人知道你有这么个玉佩。”
这三年来,玉佩一直是随身佩戴,他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梅雪婷在内。曾经也研究过玉佩的奥秘,除了有冬暖夏凉的特殊功效外,其他再无任何奇特之处,看母亲说得非常诚恳,阿平也就煞有介事将玉佩收藏好。
经过几番交待嘱咐后,阿平来到村口,真可谓一步一回首,如今的父母已经年过六旬,两鬓如霜,皱纹满面,岁月给二老留下太多沧桑的痕迹。看着二老噙满泪水的双眼,内心虽有不舍,可为了多年的梦想,他还是踏步前行。
正是:泣别父母语三咽,父母勖儿品纯洁。仙路坎坷世艰难,分手千里何时还?
次日清晨,阿平和小姐两人各自骑着一批枣红马,在京城郊外和梅府众人辞别。期间,自然少不了小姐泪别亲人的场面,上至梅大人下至管家,无不对阿平吩咐吩咐再吩咐,叮嘱叮嘱再叮嘱。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阿平和小姐,一主一仆,两人踏上了寻仙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