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楼本来应该自己去拜访这位他将来的师傅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现在却趁了便，刻意的拜访可以省去了。所以西楼在叶老忙完后，开门见山向他提起学医之事。
叶老知道推辞不过，于是为难他道：“这件事我听殿下他跟我提起过。既然是命令，我也只有听的分了。你不找别人却单找我的原因，我也可以理解。只是我不明白，你一个贵族，一辈子衣食无虞，又是太子身边的官员，前途无量。为了什么却要学医？”
“一辈子衣食无忧自然好，可是人生有什么变故谁又知道？前途无量更是一个笑话――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您又何苦拿这样的话来取笑我？西楼求学，只不过是想获得即使离开了家族地位，离开了这繁华虚浮的都城，也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能求自保的能力而已。可是我四体不勤，骨头已经硬了，想学其他的恐怕是迟了。加上自小就对花花草草感兴趣，也喜欢研习药茶食之类，看了几本医书，所以不自量的选择了向您学医术这一条路。您可以试着教我看看，；若是我合您的意，让您觉得西楼至少还是值得您去教的，那西楼就有望攀上您这个师傅了；若是我不合您意，让您觉得我没有教的价值，或者我根本不适合学医，您再驱逐了我不迟。这样既能断了我的心，也可以解除您的为难……”西楼低着头，慢慢的说道。
“呵呵，只是问你一句罢了，并无取笑你的意思。”叶老不想西楼这样回答他，尴尬一笑，又敛了笑容，叹口气道：“但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这个提议？难道我不可以表面收你，却不教你什么东西吗？”
“我想，作为一代国手，您一定不会愿意自己一生所得一生的心血就此失传。虽然您已经二十年都没有收徒弟了，但你真的一个传人也不想收吗？”
叶老沉吟，眼中一闪而过没落的神色。西楼见此，马上趁热打铁道：“如我刚刚所说，不仅仅给了您一个机会，也给了我一个机会，您何不试试？在您亲口承认前，西楼绝对不会以您的弟子自居。若是你否认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同人说起，我曾经在您手下做过事。毁您的名誉。”
叶老看着西楼，似乎想看穿西楼，又似乎只是在考虑西楼的话；西楼也静静的看着他，神色似乎淡然，又似乎在期盼。
终于，叶老叹口气道：“也罢。我且先问你，你怎么看药和毒物？”
是试探，还是单纯的考他而已？可是对他有不信任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于是西楼没有思索就道：“西楼以为，药、毒同源。药本是医病救人，而毒则是致病害人。二者相生相克，有时候互为因果。有些良药，也可以拿来毒害人性命；但也有一些世人所惧怕的毒药，却也可以拿来救人治病。可以说，天下有药，就必会有毒，有毒，也必会有药。若是那一天没有毒了，大概也就不会有药了。治疗天下层出不穷的各种疑难杂症，难免也会碰到毒。能够解毒的医者，当然也知道如何使用毒。所以毒物也是药的一种，有时人们直接以‘毒药’称之，就是这个理。所以药之一物，均都既可以救人，也可以伤人，药被叫做毒还是叫做药，就要看使用的人怎么用它们了。”
叶老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药毒本是同源，只看人怎么使用而已。所以医药之事，其实颇难定义它的好坏。学懂得医术的人，怎么做也很重要。这世上之人知道医术的好，是因为大多数医师都是怀着慈悲和良心使用医药的。只是世事难料，也不能避免有人仗着一点医药去害人，就是有一些本意好的医师，也难免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去用毒。老夫枉称医圣，却也难免做过这样的事，害人害己，致使今天也后悔不已。所以我也很难要求我的徒弟做到绝对的不会用这些东西去伤人。只是我却是绝对不希望我教出来的人，用我教他们的方法去害我身边的人。这是我深痛恶绝的。而你来路不明，意图不明，所处的地位却敏感得很，离太子殿下太近了……你能保证，绝对不会害他么？”
是怕西楼对太子图谋不轨以至于牵连到他吗？西楼心道，他对那个太子可是什么图谋都没有的啊，硬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早日离开这个人了。不过似乎又不对，他的家人朋友都在这个都城里，难道叶老会认为他有那怕不顾家人也必须这样图谋？还是叶老认为自己是对太子怀恨在心？难道他知道他和太子的一切？就算知道了，也不见得知道他怎么想的啊？他这样的话，想来似乎不太对劲。可是又能有其他的理由么？算了，只是要他不害人罢了――如非必要，谁会想去害人？至于太子，他是怎么样也得罪不起的。
于是西楼道：“西楼没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必要去害殿下。虽然我的确想脱离这样尴尬的处境，但是绝对没有要以他人的生命换取自己所须的意图。更不要说是害殿下了。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殿下的事。”
叶老叹一口气道：“可是你要想用什么让我相信你？”
西楼道：“您可以在观察期确认。只要我不能得到您的确认，也就学不到什么不是吗？”
叶老道：“可是你本就知道一些药理，要是你在此期间利用和太子殿下的亲密关系下毒怎么半？这样吧，你发个毒誓，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西楼只道这人实在是琐屑得很，难怪九色没几句就恼了他，方才还道是九色性子急，现在看来却根本就是被这罗嗦又爱钻牛角尖的老头给逼的。于是耐心道：“那么弟子可以发誓：若是做出任何不利于太子殿下的事，也不会用医术害我身边的人，否则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还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在这信奉灵魂可以永生的国家，这是很严重的誓言了。西楼暗自纳闷――为什么他要为了那个太子发这种誓啊？
等西楼发完誓，叶老又拿出一课红色的药丸对西楼道：“发誓其实也是不管用的。不如这样吧，这里有一颗药丸，吃下后，需要一年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心痛不已。而不到我死，我不会给你解药的配方。而我老人家呢，也是不那么容易就死去的。我若是意外死了，你也别想拿到。嘿嘿，你且吃了，若是有那一天，你违背了誓言，我就绝对不会给你解药。这样，我才能完全相信你。”
西楼面无表情的看着叶老：“您老人家在耍我么？”
叶老沉下脸道：“此话怎么讲？”
“您要我答应了这么多的要求，答复给我却只是几日的考验期，这事还不能确定。”西楼道：“您会以性命健康来答应一件没有明确结果的买卖吗？或者是，您已经要收我为徒了？”
叶老微笑道：“这个嘛……等你吃下了这个再说。”
西楼冷冷道：“医圣好缜密的心思。只是你声称害怕我学了医去害人，难道我就不怕你以这颗药将来威胁我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做你的替死鬼么？方才口口声声说不拿药来害人，转眼却就不顾自己说过的话做为人不耻的行为。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医圣。不学你的那些东西也罢。您就当我没有向您提起过这件事吧。殿下那里，我自会解释，绝对不会责怪您一分一毫。”说完转身走到一旁的桌子前，随意的拿起器具，泡茶。
叶老见他如此，先是一楞，然后不怒反笑了：“年轻人好大的脾气，毛毛燥燥的，一点气也沉不住。要知道，小不人忍，则乱大谋啊。不过我倒喜欢你这样子，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该有的脾气和理想，老气横秋的，可就是个老头子了。”
西楼不救的扭头看这古怪的老头，手里的到水的壶将倾未倾，热水始终到不了装好茶叶的杯子里。
叶老微微一笑，道：“傻小子楞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师傅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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