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着自己刚才在电话里听到的种种声音,竟然蓦地有一丝迟疑。
等等,他好像有听到过什么异常的响动。
那声音极小、极轻、极模糊,像是有人在说话,然而那声音却不是何嘉佑的。在看电视?还是旁边有其他的人?
他正兀自推断着,手术室的灯却突然灭了下去。
众人心里皆是被紧紧握住的感觉,连呼吸都不顺畅,只能怔怔盯着那扇阻隔了他们和裴傲南的门。
席璎站起身来,却因坐的时间太久而腿部发麻,竟然一个趔趄,要不是裴母在旁边一把拉住,她险些支撑不住而栽倒。
很紧张,每个人都是,他们屏息凝视望着门口的方向,直到那扇门被缓缓开启。
率先被推出手术室的是裴傲南,他身上蒙着白色被单,一只手还搭在床沿。裴家人和席璎快步迎了上去,只留下戚家兄弟在门口等候着。
“医生辛苦,我儿子怎么样了?”裴父声音发颤地开了口,谁都能听得出他言语中的紧张。
裴傲南静静躺在病床上,宛若在沉睡,眉头也是终于舒展开来,像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般,终于能安然做个好梦。
他毫无知觉,面上还带着氧气罩,护士们将他推向重症监护室方向,戚擎苍和戚皓轩立刻迎上来帮忙。
“你是病人家属吗?”主治医生摘下口罩看了眼着眼前众人,声线中透着疲惫,“麻烦您随我来一下。”
“敬诚……”裴母忧心忡忡地唤了丈夫一声,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拍拍她的肩膀说,“去陪陪儿子,等我回来。”
裴敬诚稳步跟着主治医生,手却是止不住在颤抖。他阅人无数,单是从医生的表情看来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只是他不确定有多严重。
“坐吧。”主治医生指一指对面的椅子,“请不要担心,病人现在情况很稳定,只是能不能脱离危险期还要再观察一下。”
“他……他怎么样?”
“很严重,外伤和内伤都很严重,超乎我们的想象。虽然手术是成功了,也暂时保住他的性命,但我们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你是说——”裴敬诚眼前一黑,只觉得脑海中嗡鸣作响。
“先生先不要紧张,我们是保守来讲,不排除会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天……”裴敬诚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低低重复着,“天啊……该怎么办……”
“裴先生放心,医院会竭尽全力。裴少身体一向强健,若不是前不久还刚刚出过一场车祸的话,恐怕不会伤成现在这样子。”
“车祸?”裴敬诚瞪大了眼睛,“他几时出过车祸!”
“裴先生不知道吗?”主治医生反问了一句,继而自顾自地说,“没什么,是一场小车祸而已,裴先生不用担心。”
他起身送这位父亲到门口,裴敬诚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他只觉眼前发黑,血压一个劲上涌。
他的儿子,他的骄傲,竟然……竟然会成植物人?
不,他决不相信,决不会放弃儿子!
毫无意识地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前,女儿和妻子陪在儿子身边,那个叫席璎的女孩却是站在门外,痴痴看着。
“怎么不进去?”他强颜欢笑,走到她身旁。
“伯父。”席璎见他回来了,立刻绞紧衣角,轻声问,“傲南他有危险吗?”
“目前来看是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你不用太担心。”他笑笑,“想他的话,就进去看看他。”
“不。”席璎摇摇头,手撑在玻璃上怔怔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爱人,“护士说太多人会打扰病人休息,所以我在这里看着就好,我不着急,只要他没事……”
她还没说完,声音却已是开始哽咽。
裴敬诚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眼前的女孩这一实情。他看得出,她对儿子是真心的。可儿子现在面临成为植物人的风险,他不能让她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年华都葬送到这场无休止的等待上,他相信儿子也不愿。
“席璎……你……”
他张张口,却发现他竟然无法同她那双溢满泪水的漂亮眼睛对视,他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他怕会吓到眼前这瘦小的女孩,怕会伤到她。
“怎么了伯父?”席璎心里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您是要告诉我关于傲南的事吗?”
“没什么,想问你累不累,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一下。”他笑笑,“别担心,没有别的事情。”
“我不累。”席璎笃定地摇摇头,忧郁的小脸上终于破天荒扯出一丝笑颜,“伯父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可欣和母亲在病床上望着似乎是睡着了的哥哥,他呼吸均匀,心跳尽管微弱却依旧持续着,她都不敢相信往日的哥哥会成这般模样,他身上的纱布还渗着血,然而面容却是丝毫未变,还是那样英俊,就连睡着了都不忘耍帅似的。
呵,她苦笑一声,她真的好依赖二哥,为什么上天会一而再再而三让他受折磨?
“可欣,我们出去吧。让席璎和你爸爸进来看一眼。”裴母拉起女儿的手小声劝慰着。
“恩。”可欣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说,“哥……你要早一点醒过来,我们等着你。”
一旁的裴母闻声,却已是潸然泪下。
她们一前一后依依不舍出了门,换另外两人进去。席璎走进门的时候紧张万分,她期待看到他,却又怕看到他。
近了,终于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