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随之开始了。眼神、眼神和眼神之间的距离成了我们之间的主战场,她用情爱的枪火朝我射击,我一边躲避,一边用憎恶的子弹朝她还击。这些都是在巧妙的地点和巧妙的时间发生的,没有人发觉,但我们都心知肚明,就像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的结局一样,彼此损失惨重。几个月后,我看出她像突然减肥一样变得消瘦,而我由一个自信、充满希望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恍惚、焦躁不安的暴徒。我开始学着喝酒;晚上的梦里,我看见我们长着尾巴赤身裸体爬到树上交媾;白天,我老是克制不住,想着找一个年轻的女人发泄欲望,越快越好,又诡异地希望那个女人要长着像裴霜一样的面容。
我以为这样的情景最少要持续四年,也就是裴霜要纠缠我四年,持续到我永远要离开这所校园,永远要离开这座城市。我第一次拥有时间的虚脱感和精神的绝望感。我第一次从感情上厌倦城市。可就在这时,妈妈打来了电话,我再一次温习了在母亲身边的幼年、童年和少年的岁月,再一次看到了我青年的梦想,才如梦初醒,结束了那种每天不知所终的生存状态。还是那种宝贵的东西在发挥着它的能量,我又被一种后悔和自责的情绪所包围。就是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和明朗。我立刻就扔掉了酒瓶,发誓戒酒。我再一次把荣获奖学金当成自己最大的目标。我也不再同这个女人斗争,没有必要,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我告诉自己,我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贫穷。
但是,裴霜在变本加厉。二十年来她不惜花费重金寻找着减肥的方法,二十年后,她无意中找到了,并且是免费的。所以,在她的表面的淑女般的行为中,我看到她张牙舞爪的阴暗的一面。教室、楼梯、电话、短信、邮件,这些都已经成为她的武器。我以不变应万变,始终做到一点:装傻。终于,她忍无可忍了,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用电话再一次表白了她对我的感情,用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她的地位和财富可以和我共享。我不再一无所知,想到了安全地结束战争,再一次向她表明态度:“对不起,裴老师,我们之间只有师生的情意!”
她像发现我的秘密似的,问道:“是不是因为你正和那个叫阿穗的骚货谈恋爱呀?”
我没有想到,她连这也知道。我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冷笑道:“像这事儿会瞒住我?是不是因为她个骚货啊?”
“你别一句骚货一句骚货的!”我喊起来,“她跟你没有关系。”
“一定和她有关。”
“我说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我说有关就是有关!”
“就是没有关系!”
“就是有关系!”
我不想和她再纠缠,告诉她真相:“你别疑神疑鬼了,我们刚刚分手!”
“分手啦?真的分手啦?”
“真的分手啦,有好长一段时间啦。”
“真的?”
“你想啊,她心高气傲,会和我这样的穷光蛋在一起吗?”
“有道理,这句话有道理。”她松口气,“听你的口气,不像在撒谎。还是分开好,那个女人骚得有名有姓,你不是她的对手!不过,真比较起来,她可不如我。要是你不信,你可以赶紧过来试一试啊。”
说完,她又拉着秧子甜腻地叫了一声小猪。
这一声把我的头都叫大了,太阳穴涨得发疼。为了让她闭住嘴,为了让她死了那颗心,为了得到一丝安静,为了回到从前,我在关上手机之前态度严肃地说了一句话:“还是那句话,别引诱我上你的床,这没有用。”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要是有年轻二十岁的机会,我就有接纳你的机会。”
我认为这样做,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在冥冥中,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我开始担心自己的绝情会不会伤害到一个大胆表达情感的女人,会让她一直哭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善良还是软弱,总是担心,她出于羞耻和憎恨会不会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开始的时候,我认为她活该,她罪有应得。可在结束的时候,我又问自己,若真是这样,我是不是一个罪恶的人。就是这样,我又陷入到一场自相矛盾的情感漩涡中。直到天黑时,她又发过来一条短信,过来撺掇我,我的自我纠葛才宣告结束。
她的短信只有几个字,上面写着爱情可以超越时空。我没有回信,因为我放心了,她不会出事。我告诉自己,抓住这个大家都活着的机会,把所谓的爱情扼杀吧。她又发过来一条短信,说愿意给我几个月的时间让我冷静,她会被动地等着我去强奸她。我对时间的自由求之不得,认为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再想她。不久,她又发来一条短信,上面写道:你引诱我上你的床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