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三个选择,其中一个是我的真名,你猜得到么?”
“蒋舟舟?柳星兰?韩淑媛?”
“韩淑媛!”
“吖...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小姐,不要把每一个人当成是白痴好不好,你手上的书分明写清楚了你的名字,我看不到才是笨蛋!”
“你狡猾...”韩淑媛最后的表情,像是狐疑的看一只大狐狸。
图书馆的过道上,那是第一次的相遇。也是景小天第一次努力开口问出女孩子的姓名,他已经多次在学校里面见到过那个女孩子,只不过却是第一次相隔得如此之近过,也第一次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快速,快速到自己的口水,也要顺着嘴角流下来。
而第二次的相遇,是狂风和阴云在天边凝聚的傍晚,景小天不知道那根筋发作了,跑到天台上面,对着天空一阵大喊,“不管你是上帝宙斯还是天使,你爷爷的,我刚要回家,你下什么雨?如果你能够在这个时候赐给我一把伞,我会开始考虑相信你,如果你能够赐给我一个美女,我就死心踏地成为你的信徒,否则的话你就回你的火星去吧...”
一把伞斜地里面递了过来,白和灰相间的伞面,一看就很好的材质,一只很修长如同白玉一样的手臂握着这支伞,尽头是一双有神而明亮的眼睛,景小天的呼吸就那么的停止了,是韩淑媛,瀑布一般黑发的下面,一张好像天生下来就很完美的脸,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有一些属于少女的忧伤。
景小天来不及思考韩淑媛这个时候在阳台上面干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的阳台,不过确实像是他之前的发誓一样,上帝或者不知道哪一个外星人给他送来了伞,还有美女,但是这个美女,把他刚刚自我陶醉的发泄表演,全部收入了眼里。
韩淑媛的身体仿佛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光,很朦胧的,然后她的眉毛扬了起来,“又是你...?”
景小天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傻得可以,估计韩淑媛如果再多问一句他在阳台上面干什么,或者是他在阳台上犯什么傻,景小天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灭口。
好在那个时候的韩淑媛,似乎眼睛里面装着很多东西,并没有和景小天纠缠的心情,把伞交给他了之后,淡漠的从他的身边离开,留下一个人在阳台上抚摸着雨伞发傻的景小天。
现在看起来,那个时候的韩淑媛,似乎让她为之困扰的,是真彦吧,所以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单独的呆在一些地方,看着流动的白云,看着光线在大地的推移和渐变,看着世界从明亮变得黯淡。
不知道成为自己的女朋友之后,韩淑媛会不会像是从前那样,会在一个人的时候,经常时不时的想起一些东西,而景小天希望她时刻记住和想起来的,会是自己。
电车车门打开,景小天走了下来,回顾整个长长的铁轨,那里通往寒泽,今天早上他朝着那边走去的时候,是迈向了征程,他有着无比的自信,然而现在回来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逃兵,一个再也没有勇气通往那条通道的逃兵。
景小天甚至于再不愿意进入自己的家里面,他有一种立刻离开的冲动,从这里不停地沿着铁轨跑去,跑到繁华的仰川,跑到山的另外一边,跑到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会找到他的地方,这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希望,他的梦想,他的未来,还有他的...女孩。
他真的比不上真彦,没有那么的铭心刻骨,没有那么的魅力非凡,更没有一个很好的家庭背景,还有可以迷倒许多女孩子的微笑,所以景小天注定了平凡,就算是和韩淑媛分开,也不可能在她的心里面留下任何的波澜。
忘了吧,就像是梦一样,大学的三年,和韩淑媛在一起的三年,生活的现实,迫使得无数人毕业不得不分手,而那一直在景小天的心理认为是不可能发生的东西,终于铺天盖地而来,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家境的落差,什么是心灵的隔阂,他无法到达韩淑媛心灵的圣地,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失败者。
景小天来到房门口,却没有了掏出钥匙的勇气,从前他能够接受酒鬼一样回家的父亲,是因为他的心里面有韩淑媛,他有着为未来奋斗的梦想,他认为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随着他的努力工作,他会给韩淑媛一个美好的家,也会让父亲过上很好的生活,但是这一切他一直搭建起来的梦想,就在今天,彻底的崩塌。
他无法接受自己酒鬼一样的父亲,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心里面奔涌的压抑,他怕自己的眼泪,会流得那么的不争气。
景小天的背景,是小区之中摇曳的树丛,不知名的树叶,在夏天会发出沙沙的声音,粘住所有的阳光。而现在的傍晚,天空一片的深蓝,星层探出了头,把他的背影亮得无比的寂寞和单薄。
如果,有一天,没有人记得自己,是否自己,会更幸福一点呢?
景小天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光线不算强烈,门口的壁灯已经坏了,自己一直忘了找人去修,然而让景小天意外的,是房间客厅里面亮着灯,同时传来电视的声音。
走入客厅,自己的父亲竟然穿着一套整洁的西服,坐在沙发上面,对于景小天的进门,显得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景小天有些惊讶,父亲破天荒的没有喝酒,而且还穿上了一套干整的西服,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父亲...一直在等待自己?
“回来了...?”父亲顿了顿,微微的说道,对于景小天的眼神,有一些躲闪。他嘴边虽然还有着胡渣子,但是却明显的表现出年轻时候的帅气,这是很多年以前景小天没有见到过的父亲了,是从前他所认识的,真正的那个父亲,有着不羁的性格和破旧的灰色手套,那个有着雄心和梦想的父亲。
“嗯。”景小天惯例的脱了鞋,从前每一天回到家的时候,迎接他的都是喝了酒的父亲,有的时候心情不好会对他发火,有的时候干脆是半夜三更才会回来,而景小天的对策,是直接走向自己的卧室,然后把门重重的关上,任由得父亲在外面不断的拍门和叫骂。
然而今天的父亲,却和景小天往常所见的都不一样,他身上的西装是过了时的款式,今天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让他放弃了比命还重要的酒精,而改为穿上这么一件珍藏的西服?
客厅里面的电视播放着仰川市的新闻和建设的规划,“仰川市的高新区寒泽,将于明年开启海上运输通道,届时整个寒泽,将成为软件输出的基地,不完全数据统计显示,这将会使得仰川市的贸易产出增加十五个百分比,仰川市将成为媲美...”
看着景小天将走入自己的卧室,父亲突然嗫嚅的问道,“那个...”
景小天停下了脚步,但是却没有转过头去,安静的听着,房间里面除去电视机的声音之外,陷入一种短暂沉默的气氛之中。
“今天去那个女孩子家里...怎么样了?”父亲的声音明显有一种微微的迟疑,说不出口的询问。
景小天顿住了,想起了早上他离开的时候,父亲曾经看到的他一身西服,大概料到了他将要去向哪里,难道父亲今天出乎寻常的没有喝酒,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那一刻,景小天感觉到对自己的父亲,心里面隐隐约约蔓延上来一丝感动,原来他并不是浑浑噩噩的生活着,每天生活在酒精的麻醉之中,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对于自己儿子的情况,他也还曾经用在心上。
原来他也并不是只会叫嚷着“你不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人家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上你!”的那个面目狰狞的父亲,至少在现在的景小天已经受伤的心里面,是一种难得的安慰。
“嗯...还行。”景小天拼命的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忍住自己和韩淑媛三年以来相依为命的生活,至少在景小天的心里面,那是一种相依为命,时刻记挂着对方的生活。
时间停顿了一秒钟,又仿佛停顿了一个小时的漫长,景小天的声音完全断在空气里面的时候,他拉开了卧室房门,然后走了进去,留下一脸欣慰,坐在客厅里面的父亲。
景小天的心脏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差点停止。
就这样结束了吗,为什么那种心痛欲裂的感觉,像是涨潮一样缓慢的堆积着,慢慢的覆盖汹涌着,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膨胀,水位伴随着外面哗哗哗在夜色之中晃过去的列车,开始爬上自己心脏的堤坝。
和韩淑媛的第三次遇见,是在仰川大学湖畔的清晨,杨柳拂动之下,晨雾开始慢慢的散开,刚到学校路过这里的景小天,突然听到了遥远的歌声,是谁用带着一点稚嫩但是却十分清甜的声音,唱着一首抒写着爱情的英语歌谣,像是在大海之上,女子对远去男子深情的呢喃,又像是在缅怀记忆之中,最纯真甜美的那段时光。
忘记了是清晨的迷雾和耀眼的清水湖击中了景小天的心脏,还是这首清甜嗓音呢喃的歌曲掀起了景小天心里蠢蠢欲动的调味瓶,有一种叫做甜蜜和幸福的东西倒在了收缩的心口,混合成一种悸动的心跳。
当雾气也消弭开来,当树木也不被遮盖,当前面一头乌黑长发的女孩发现有人接近而转过身来,于是那张很难让人忘记的美丽容颜,就那样的出现在景小天的面前。
“吖!”这次是韩淑媛丢大了脸,虽然在这湖边每天清晨都有着不少艺术系的女孩子在这里练嗓子和开大了动力读普通话,但是毕竟这是韩淑媛的第一次,于是第一次这样没有观众忘我自恋的演出,就被景小天撞个正着。
“又是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台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