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院内除了云清霜、司徒寒和他的门徒外,其他人并不多。每个人各司其职,有仆人专门服侍,有守卫负责保护庄院安全。但令云清霜奇怪的是,她来了好些天,却从来没有看到过两个月前将她劫持来这里的那几个人。她依稀记得小竹说起过那些人是新来的守卫,按理说,不该凭空失踪。她也曾暗地里向小竹打听过他们的下落,换来的是她一脸的迷惘。
这一日云清霜正和司徒寒在大厅品茶闲聊。她生性沉默寡言,而司徒盈却活泼开朗,两人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云清霜要扮演好这角色,着实辛苦。她绞尽脑汁,想些法子逗乐,倒也哄得司徒寒十分愉悦。
忽有守卫来报:尉迟公子造访。
云清霜一阵惊慌,握着茶盅的手稍一抖,尽管竭力保持平静,仍洒落了几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不可自乱阵脚,何况,她该对自己的易容术有信心,又刻意改变了声线,尉迟骏不可能认出她。
尉迟骏的目光落在云清霜身上,又迅速移开。直觉告诉他,这女子很眼熟,但在哪里见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上一次他来到别庄,司徒盈刚巧离家出走,所以他们没有会过面。
司徒寒抚着长须笑道:“师侄,这是小女,也就是你的师妹。”他转向云清霜,笑容可掬,“盈儿,还不快来见过你尉迟师兄。”
云清霜落落大方地行礼,“小妹见过师兄。”手心却攥得紧紧的,心跳加速。
尉迟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越看越觉得熟识。
司徒寒笑得眯起了眼。这个师侄的武功人品他是一清二楚的,也早就有将女儿许配他的意愿,如果他们能因此成就好事,他是乐见其成的。
尉迟骏目光凛凛,脸上的笑意轻得如一缕清风掠过,“师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噢?”却是司徒寒兴致勃勃道,“盈儿,你同尉迟师侄见过面?”
云清霜心扑通扑通直跳,“没有。”她斩钉截铁道,“想必师兄是认错了人。”
“或许吧。”尉迟骏呵呵一笑。
司徒寒能瞧出他们之间暗潮涌动,但他以为不过是小儿女闹别扭,遂轻轻一笑,“你们年轻人亲近亲近,我还有事,先回房了。”他有意让他二人独处,怎知这让云清霜更为坐立难安。bao。
冤孽重重异地相逢意自伤(5)
尉迟骏能猜到司徒寒的心思,面上淡漠地没有一丝表情。云清霜唯恐被他揭穿身份,交谈寥寥数语便起身告退。尉迟骏也没有挽留,只微微蹙起眉头,思绪翻滚如潮。
夜悄然而降,云破月出,清辉遍地。
云清霜在前厅陪司徒寒说了一会儿话后,起身回房。途经花园时,想起前事,不免多看了几眼。
一人迎面走来,一袭青衣飘逸如羽,神明爽俊,正是尉迟骏。他淡淡地瞥了云清霜一眼,略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云清霜避之唯恐不及,对尉迟骏的冷淡自然求之不得。她半侧过身给尉迟骏让路,目光飘向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尉迟骏眼底深邃如海,擦肩而过时,视线无意间掠过云清霜耳后的淡红色小痣,身子不由得一震,步子缓了下来。也就在这时,他发现云清霜面色苍白如纸,一只手按在腹部的位置,双目半开半闭,贝齿紧咬住没有血色的唇瓣,额间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溢出。
尉迟骏没有半分犹豫,立时扶住她,“你怎么了?”
云清霜摇了摇头,还在强自硬撑,但气血翻滚,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射而出。她身体摇晃了几下,软绵绵地倒在尉迟骏怀里。
尉迟骏急急道:“你忍一下。”边说边将手掌抵住她的后心。
云清霜动了动唇,奈何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尉迟骏锋锐的目光微微一闪,“先别说话,我替你疗伤。”
“不……不……行。”云清霜总算发出了完整的音节。
尉迟骏听不分明,眉头微拧,颇有些揣测道:“你可是有紧要的话说与我听?”
云清霜眨了下眼,尉迟骏凑过去,近乎是脸贴着脸,才勉强听清她说的是:“不可用真气。”
只说了这一句,云清霜身体前倾,又咳出一口血来。尉迟骏脸色变了又变,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尽力放柔了嗓音,“我要怎么才可以帮到你?”
云清霜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撑过去……就没事了。”她整个人无力又疲惫,黄豆粒大小的汗珠串串滚落,眼睛瞧出去全是影影绰绰的影像,好似有许多人围在她身边,伸出手去,却是什么都抓不到。她知此次毒性发作比之去往秦凰山那次要严重得多,能不能撑过去全看上天是否垂怜了。
尉迟骏急得面色煞白若雪。他什么都帮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她,将点滴温暖传送给她。
下腹部的剧痛无孔不入地向四肢百骸蔓延开去,云清霜将指关节握得发白。如果就这样痛晕过去也便罢了,偏生她意识清明,痛楚每加深一分,都好似利剑穿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清霜逐渐缓过劲来,兴许是痛到极致也就麻木了。她抬起眼,正对上尉迟骏清俊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怔。他的双目略发红,下颌紧绷,满头满脸的汗水,倒好像被病痛折磨的人是他似的。他的眸光带着隐隐的焦灼和温存,将云清霜紧拥在怀,那般神情,就像是呵护一件珍宝,生怕一不留神就会永远失去她。“你……好些了?”他柔和地问道,有力的双臂还是环在云清霜的腰际。
“你……先放开我。”云清霜一双柔荑抵在他胸膛上,若不是碍于他刚给予过帮助,早就将他推开。她清醒而理智地告诫自己,从今往后,更要离他远一些。这个人知道太多有关她的事,迟早会成祸端。
尉迟骏依言放开她,怀中似仍留有余香。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云清霜,似乎是在等她开口解释。
云清霜心虚地看了他一眼,理了理思绪。尉迟骏定然对于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但应该还不至于大胆猜测到云清霜头上。她想一想,淡笑道:“在回来的途中遇到仇人追杀,受了内伤。不碍事,休息些时日就能痊愈。”
冤孽重重异地相逢意自伤(6)
她故作轻松的模样并没有让尉迟骏掉以轻心,他清淡地一笑,笑容缥缈如烟,微合了眸子,脑海深处充斥的竟还是云清霜适才咳血的情形。他轻轻叹了下,张眼再度看向云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