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哲的不肯施救,早在清霜的口中就已听说,他却仍是要执意一试。哪怕将清霜的毒牵引到自己身上,哪怕用自己二十多年来平淡如水的生命让她来延续。
她的眼里,不但有不甘,也有愤怒。
那是骄傲的女子,宁可自己咬牙受苦,也不愿牵累他。
听她口口声声唤着“师兄”,心里就有钝钝的疼痛。
尉迟骏有尉迟骏的骄傲。他不想问,夏侯熙和师兄,云清霜更爱哪一个,他只要知道,她现在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清霜生长的云苍山,青山环绕,树木苍翠,也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养育出如此清透伶俐的少女。
他蓦然回想起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李笑的山庄里,大片宽广的田野,夏季里汇成海洋的花丛,纵马奔驰而过时的心潮澎湃,一切都与这里不同。
清霜的母亲,终生需在黑暗里摸索着。那个少女那样虔诚而欣喜地感受着母亲的话语,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清霜心里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潜意识。
也许能够坚强地说着,不过一死而已。
也许能够骄傲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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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也还很年轻,还有更多的光阴和岁月在等待她去消磨。
推宫换血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折磨,死死咬住唇齿之时口中弥漫的腥气……
换血的整整一个夜晚,是尉迟骏有生之年里,身体上所能承受的最痛的时光。
每一块骨头都好像被人活生生敲碎那样疼痛,死死咬住牙不尖叫出声的他,强忍下那痛彻心扉的疼痛。甚至,痛到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感觉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我只是希望你活下去而已。
能再和娘亲说说话,能再和师兄比比剑,能再行走在各国之间,巧笑嫣然。
如此而已。
在走廊上,听到她说与小谨听的那四个字:生死相随。
指甲深深的印进手心,唇畔上那一缕苦笑,刻骨铭心。
他用他的血救回了清霜,清霜亦用那雪貂挽回了他即将燃烧殆尽的生命。
在尉迟骏的心里,仿佛有一种奇妙的连接慢慢延伸开来。
那个女子低头浅笑的时候,如同漫山遍野都盛开了的山花一般,虽不艳,却清馨。
所以,能够握住她的手,去感受彼此的心跳,他始终庆幸那一刻自己的选择。
只要你活着,就是这个世间,对我最大的恩赐。
bao。
情字煎熬渺渺芳踪无觅处(1)
西北风夹着雪粒子,就好像尖刀似的刮着路人的脸。行人无不加快步子,没人愿意留在冰天雪地里经受寒风的考验。
而就在他们中间,有一名女子不顾旁人惊异的目光,步伐不紧不慢,心无旁骛,别人的匆忙来去都与她无关。她面上蒙着薄纱,头上戴着斗笠,全身俱裹在宽大的黑衣黑裤中,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去她曲线分明的曼妙身姿。
乾定城是天阒国的国都,常有形形色色的人往来,其中也不乏奇装异服的异族人,黑衣女子这副装扮倒也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奔马疾驰而来,转眼已到跟前,卷起淡淡尘烟。路人纷纷闪避,然而那女子仿似心事重重,竟未发现危险正在靠近。
马上男子及时拉住缰绳,那白马啸啸长嘶,前蹄高抬,激起尘土飞扬,擦着女子的身躯险险停下。
男子轻嘘一口气,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仿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娇躯微颤,良久没有做声,只轻轻摇了摇头。
男子匆匆扫了她一眼,抚了抚马背。
女子侧过身,示意让他先走。男子也不客气,翻身上马,扬长而去。没有发现女子悄然揭开面纱,露出的剪水双眸流淌过淡淡哀愁。
男子在宫门外下马,自有内侍将马牵走,他整了整衣衫,缓步走入。
“尉迟大人。”沿途不时有人同他打招呼,他皆以点头回应,不亲近亦不疏远。他此时的身份是嘉禾帝萧予墨的伴读,因着他祖父的关系,同僚尊称他一声“大人”。
内侍将他引入宣德殿,嘉禾帝放下手中的卷宗,神情稍有不耐,“你总算来了。”
尉迟骏和萧予墨有少年时期建立起的情分,还陪同他在北辰国度过八年艰难的人质生涯,他们之间的情谊已超越了寻常的手足情。尉迟骏可以在嘉禾帝面前畅所欲言,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他双膝跪地,铿锵有力道:“微臣参见圣上……”
话还未完,就被嘉禾帝拉起,没好气地道:“好了,免礼平身吧。”
尉迟骏轻笑,“圣上有什么难解之事,还连下了三道手谕,非要臣即刻进宫?”
“还不是为了……”萧予墨以拳掩口,“麻烦已经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尉迟骏顺着他的目光瞥去,顿时变了脸色。他忍了半晌,咬牙切齿道:“你害惨了我。”毕竟座上乃一国之君,哪怕他们从前的关系再亲密无间,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萧予墨肩膀微颤,嘴角弯起,忍得极其辛苦。他这个臣下兼好友自视甚高,待人温和有礼,一派君子风度,唯有见到他的皇妹时,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能立刻躲起来。
“骏哥哥。”人未见,笑声先至,一个娇媚的女声惹得尉迟骏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
“我跟你没完。”尉迟骏狠瞪萧予墨一眼,压低了嗓音道。
萧予墨只是笑。俊朗洒脱的尉迟骏和娇憨天真的初云公主十分般配,加之公主对他一往情深,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制造机会撮合他俩。
“骏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转眼,?